水……”
很快有人扶起他,將杯子送到他的唇邊,他如逢甘霖,大口喝下,這才覺得好過了些。他勉強睜開眼睛,只覺得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個人影,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清晰。歐陽鏗充滿關切的臉出現在他眼前,讓他怔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聲音微弱地說:“皇上,怎麼您在這兒?”
“你病得厲害,朕來看看。”歐陽鏗微笑著替他拉了拉被角,“覺得怎麼樣?想吃點什麼?”
蔡霖覺得渾身骨頭都在疼,在皇帝面前卻沒有提起。這麼多年來,無論是傷了還是病了,都是他自己撐過來,沒有人可以訴苦,他早就習慣了。想了想,他輕輕地說:“想喝點小米粥。”
“好。”歐陽鏗做了個手勢,在旁邊侍候的劉福立刻出去吩咐,要東宮的小廚房快快將小米粥熬好送來。
等他出去,歐陽鏗坐到床邊,溫和地說:“如果你沒精神,就躺著歇息,如果有精神說話,就給朕講講昨天夜裡的事。”
蔡霖動了動,稍微換了個姿勢躺著,慢慢地把昨夜回宮之後的事講了一遍。他本已喝醉,再中了暗算,對那些事情都記不太清楚,只依稀記得有個女人抱住自己,但說過什麼卻不記得了,當時只想著不能在宮中犯禁,所以奮力推開她,衝出屋去,跳進池塘,之後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
歐陽鏗專注地聽完,對劉福說:“宣柳仕逸和白賁到這兒來見朕。”
“是。”劉福立刻奔了出去。
蔡霖想著剛才聽到的皇帝與二皇子的對話,忽然有些著急,摸索著伸出手去。歐陽鏗馬上抓住他的手,柔聲問:“要什麼?”
蔡霖焦急地說:“皇上,不會是白大將軍,他不會害我的。”
“你放心。”歐陽鏗拍了拍他,笑著安慰道,“朕會徹查此事,不會隨便冤枉了誰的。”
宮闈之事、朝堂爭鬥,蔡霖都不熟悉,聽他這麼說了,便放下了心。他感覺很疲憊,渾身無力,閉著眼半睡半醒,一直沒有再吭聲。歐陽鏗將他的手放回錦被裡,移到一旁的桌邊坐下,安靜地看著奏摺。
蔡霖是東宮官員,這間房不算小,因為他聖眷日隆,從總管到各管事太監都刻意巴結,佈置得很舒適,各式器物都是上等品,相當精緻,皇帝坐在這裡處理政務,並沒覺得有什麼不便之處。
此刻窗紗半敞,清風徐來,斜陽緩緩地滑過花園、池塘、假山、迴廊,照進房間裡,歐陽鏗批閱完一份摺子便抬頭看蔡霖一眼,心裡有一種特別的安寧感,這些繁瑣的政事都沒有影響他的心情。雖然蔡霖被人暗算令他震怒,但此時此刻他卻沒有了那種怒氣,完全恢復了冷靜鎮定。
當小米粥送進來,柳仕逸和白賁也進了宮,在殿外候見,歐陽鏗吩咐東宮總管,“等蔡大人醒了,侍候他把粥喝了再服藥。”然後便出去,在東宮的正殿見人。
張公公恭送皇上出門,這才回來,小心翼翼地看蔡霖醒了沒有,見他還睡著,便不敢吵醒他,讓小太監把粥拿回廚房去溫著,隨時聽吩咐再送過來。
他正在張羅,歐陽拓走了過來,輕聲問他,“蔡大人醒了嗎?”
張公公低聲回稟,“剛才醒了一下,說想喝小米粥,現在又睡著了,奴才不敢驚動大人,又讓人把粥送回去,免得涼了不好吃。”
“嗯。”歐陽拓蹣跚著走進屋裡,坐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人。
僅僅只過了一夜一天,蔡霖就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臉色蒼白,看上去十分脆弱,更讓人憐惜。要論真實年齡,歐陽拓比蔡霖小一歲,但太子殿下自小在宮中經歷種種驚濤駭浪,比起四處漂泊然後歸隱鄉間的蔡霖來要成熟得多。無論是在朝堂還是在後宮,放眼所及皆是追名逐利、營營役役之人,有權利的要保住權利,沒有權利的要爭奪權利,官大的要提攜子孫,官小的要更上層樓,似蔡霖這般無慾無求的他竟從未見過。
看著蔡霖安靜地躺在那裡,歐陽拓一瞬間彷彿回到了魏莊,想起初見他的那一幕,淡淡的陽光下,他坐在隨著輕風飛舞的柳枝下看書,眼前一根釣竿,耳邊水流潺潺,其實當時是在生死關頭,可歐陽拓也仍然在那一刻羨慕不已,就此一見傾心,信賴地以命相托。事實證明,他的感覺非常正確,蔡霖生性淡泊,卻不是冷血之人,不避危險地救助他,直到現在也沒有要求過榮華富貴,只要朝廷為他家人報仇,實是至純至孝之人,世上罕見。當聽到皇上任命蔡霖為東宮舍人的旨意時,他頓感心花怒放,卻沒想到蔡霖才進東宮幾天便遭到謀害。如果昨夜蔡霖在藥性發作時把持不住,那便是穢亂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