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霖睜開眼晴看著他,平淡地說:“我想,應該是你想見卻又怕見的那個人。”
歐陽鏗的頭腦中轟的一聲,只覺全身血液在一瞬間都被抽空,眼前一黑,身子搖搖欲墜。蔡霖連忙起身扶住他,讓他坐下。歐陽鏗定了定神,這才漸漸恢復神智,聲音喑啞地問:“你們家當年真的被血洗了嗎?”
蔡霖垂下眼簾,神情黯然,“蔡家只剩下兩個人了。那天晚上,五叔有個江湖朋友自遠方來,深夜翻牆進府,找五叔喝酒。兇徒進來殺人時,他正好出去方便,沒有遇害。當時五叔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他趁亂將五叔救出,立即離開淮左,去找江湖上的神醫救治。後來,五叔醒來後,叫朋友去淮左打聽訊息,聽說我還活著,便想方設法地找我。我們再見面時,已是一年以後了。”
歐陽鏗呼吸急促,沉聲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蔡霖抬頭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輕聲說:“五叔已經改名,他現在姓蔡名絕,字忘之。”
歐陽鏗身子一震,低低地重複,“忘之……”
“五叔一直認為是你派人來血洗我們家的。”蔡霖容顏慘淡,平靜地說,“蔡家的家風歷來都是忠厚寬容,我們從來沒有仇人,就算是周邊的匪寇也都認同我們,從不騷擾我們的商隊,更別說夜入淮左名城,殺盡我們家。能做出這種事的,只可能是官府,而與我家密切相關的官府中人,只有你。”
歐陽鏗的臉色也更加蒼白,低低地問:“所以他非常恨我,是嗎?”
“是。”蔡霖的眼神有些恍惚,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聲音很輕很輕,“本來他想找你拼命,是我攔住了他。我已成廢人,不能為蔡家傳宗接代,蔡氏香菸只能靠他傳承下去。所以,我要他到南疆去,娶妻生子。至於報仇雪恨,自然是由我來做。”
“他……”歐陽鏗神情大變,“他真的……娶了妻?”
“嗯。”蔡霖苦澀地一笑,“我知道,讓他接近女子,猶如受刑般難受。可是,我祖父和父親一起罹難之後,我就是蔡家家主,他必須聽我的話。蔡氏不能因他而絕,這是他的責任。”
歐陽鏗的心思亂成一團,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道:“你剛才說得對,我現在既想見他,也怕見他。”
就在這時,劉福在殿門外奏報,“皇上,吳大人與瑞國使者求見。”
歐陽鏗微微一顫,迫不及待地說:“宣。”
蔡霖退到角落,藏身在暗影裡,似乎不想讓來人看見。歐陽鏗沒有注意他,只殷切地看著大門。
厚厚的門簾被掀開,吳衛中先進來,然後回頭熱情地笑著,對外面道:“蔡大人,請。”
接著,一個身穿瑞國禮服的男子走了進來。他面如冠玉,修長高挑,目光冷冽,氣質高華。看了一眼神情激動的歐陽鏗,他沒有跪下見禮,而是以南疆禮儀,雙手合什,微一躬身,清冷的聲音隨即響起,“瑞國使臣蔡絕,參見焱國皇帝。”
第75章
歐陽鏗怔怔地看著他,聲音很輕很輕地叫道:“炫。”
那位南疆使者抬起身來,腰板筆直,冷冷地說:“大焱國皇帝陛下,下國使臣名叫蔡絕。”
歐陽鏗心亂如麻,但一線理智尚存,轉頭看向吳衛中:“傳旨御膳房,今晚在乾安宮設宴,歡迎瑞國使臣,讓尚膳監用心安排,選單擬好後拿給朕看。”
“遵旨。”吳衛中轉身出殿,趕緊去傳旨。
等他離開,歐陽鏗溫柔地說:“文暄,出來見過你的五叔吧。”
蔡霖從暗影走出來,輕輕地道:“五叔。”
蔡炫轉身看向他,眼裡晶光閃動,神情很複雜。蔡霖站到他面前,遲疑了一下,伸手抱住他,又叫了一聲,“五叔。”
蔡炫冰冷的容顏漸漸融化,抬手緩緩擁住他,有些無奈地說:“文暄,我來帶你回家。”
蔡霖倚在叔叔懷裡,還沒吭聲,歐陽鏗便在一旁道:“炫,你和文暄都留在這裡吧,朕一定會好好待你們的。”
蔡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皇帝陛下想要扣留外邦使臣,意欲何為?”
歐陽鏗苦笑,“炫,我不是以皇帝的名義請你留下。你明明是我們焱國人,哪裡談得上‘扣留’二字?”
蔡炫垂下眼簾,沒再針對他,只是轉眼看著蔡霖,輕聲責備,“文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道當你外公身邊的蠱王突然昇天的時候,我們是什麼心情嗎?”
蔡霖將臉埋進他的肩頭,半晌才道:“我要為蔡家報仇,這是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