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華竟是浪費在這些事上面,簡直是在造孽。
走過一間囚室,裴青忽然停下腳步。低眉望去,那牢室的地上趴著一個人,也只能依稀看出是一個人,全身上下俱是血肉模糊,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裴青站在那裡,還想細看,後腰上已被抵上了一個銳利的硬物。
“別浪費時間,往前走,到白晴川那裡去。”身後之人壓低聲音說。
裴青便抬腳又往前走,終於來到了白晴川的牢房。
昔日光鮮奪目,輕裘緩帶的錦衣侯白晴川如今一身囚衣,手腳帶著鐐銬,頭髮披拂,滿身血跡,靠在石床之上,似是睡著了一般。
那人匕首往前送了送,道:“說話。”
裴青便張口道:“侯爺。”
白晴川一動不動。
裴青提高聲音又叫了一聲。
白晴川沒聽出是他,更沒有抬眼看他,只冷笑一聲:“我說了我不知道,要殺要剮隨你。”
“侯爺,是我,阿柳。”
白晴川聽聞身子微微顫抖,從床上坐了起來。臉上有些髒汙,卻仍然可見昔日的光彩,此時凝神細看了裴青一眼,便笑了,慢慢挪下床來,一拐一拐地向他走來。
“站在那裡,別動。”
身後之人一把匕首從腰後移到裴青脖頸處,從牢房陰暗之處走出來。
白晴川一愣,不知這唱的是哪一齣,下意識停下腳步,去看裴青的臉色,卻見他臉上雲淡風輕,殊無異色。
“白晴川、孟青,你們如今是大成朝白氏碩果僅存的倆位了,丹山鳳泣勾簾聽,滄海龍吟對酒聞,鳳鳴劍和龍吟琴的下落,還請二位告知在下。”那人冷笑著說。
“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等貪財之人,竟然追到大理寺獄中來了,你家主人是不是連死人的墳頭都準備去挖一挖。”白晴川一瞬已明白過來,出聲諷刺道。
那人“嘿嘿”冷笑,也不回應,就握著手上的匕首抬腕緩緩在裴青臉上畫了一道,刀鋒割破面板的聲音在裴青耳中格外清晰。那人邊畫邊說:“白侯爺不必呈口舌之快,還是老老實實招供吧,仔細這張似曾相識的臉,眨眼間就要面目全非了。”
鐐銬丁當之聲大響,白晴川撲到牢門前,急道:“我書房有一幅《漢水垂釣圖》,你見了便知琴劍下落。”
那人手上略頓,終於收了匕首仍是擱在裴青頸間,笑道:“侯爺書房字畫甚多,還請指點一二。”
白晴川緊盯裴青臉上縱橫的血水,抖聲道:“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你見畫上有這二句詩便是。”
那人滿意地點點頭,又將匕首逼近裴青,道:“如此還請太子青隨我再到侯爺府上走一趟。”
裴青淡淡一笑,道:“你哪裡也不能去。”說著輕輕推開他的匕首。
那人大驚,發狠就要往裴青脖子上砍,忽聽“哐當”一聲,手上匕首已掉落,整個人隨即軟倒在地上,瞪著裴青才道“你,你”便昏死過去。
白晴川見這番變故目瞪口呆,又見裴青袖子一揮,牢門上的鐵鎖鐵鏈譁拉拉墜地,裴青已是推門而入,急道:“侯爺換上此人衣服,快隨我走,只得一刻鐘的功夫。”
白晴川何等人物,電光火石間已明白裴青只怕早就看破此人身份,因此將計就計,要將自己救出去。連連搖頭道:“我罪無可恕,甘心就死,不能牽連你。”
裴青拉住他雙手道:“白侯爺胡說什麼,你怎麼會刺殺皇上,必是受人脅迫,那脅迫之人,”他頓了頓,又緊接著說:“如今白氏宗親中只得你一支尚存……”他話說得快了,面部肌肉劇烈抖動起來,那道血口越發猙獰,血水一股股如泉水般往外湧流。
白晴川看了,眼中一熱,打斷他道:“我說罪無可恕是說昔年裴烈將雪湖哥哥囚在折柳居中折磨至死,我亦是幫兇。”
裴青聽了便說不出話來。
白晴川握緊他手,眼中淚水終於一串串落下來,盯著他面容極是悲傷地說:“雪湖哥哥一心在泉林,我那時年幼,只想他留在我身邊,幫著裴烈騙他禪位,又將他軟禁,是我害了他……”又道:“我謀害裴煦也是真的,那天有人送來一幅畫,要換我入宮的腰牌,我就給他了。那《漢水垂釣圖》是我八歲時雪湖哥哥送我的賀禮,七年前在許州的錦衣侯府被人盜走,讓我日夜不得安睡。那上面並沒有什麼鳳鳴劍、龍吟琴的下落,我剛才是誑他的。只有雪湖哥哥親手親筆寫下的我的名字……”
裴青聽了胸中一陣劇痛,不由分說拉著白晴川就走,白晴川卻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