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斂眉一笑,眸中神色被眼瞼擋住,將藥簍遞還與飛景,轉身向屋內走去,道:“睡個回籠覺也——”
飛景望著他的背影,急急叫道:“師兄!”
他扶著門框,語氣淡淡:“天還未亮,你急也沒用。且跪著吧,不妨事。”
飛景固執不去。
謝風閒不曾回頭,似是嘆了口氣:“此事過錯在我,若不是我說那勞什子莊周夢蝶,流風倒也不至於說錯了話。若是你信得師兄,便就先回去歇著,他跪了一夜想必你也徹夜未眠吧?”
飛景踟躕無言。半晌開口道:“飛景信得。”
轉身去了。
謝風閒抬腳跨過門檻,玄色暗紋錦靴卻遲遲不再邁出一步。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忽然傳來一聲鳥啼,漸漸地“嘰嘰喳喳”聲此起彼伏起來。站在門邊的年輕人忽然抬起眼,目光落在桌案一方古舊端硯上,一縷陽光穿過雕花的窗欞,顫巍巍地,落了下來。
東方既白。
謝風閒披衣推門,一路往落星湖而去。跨過覆滿青苔的石板橋,抬眼看見一個黑衣文士打扮之人在湖心小島正中的茅屋前整理藥材。
“見過大師兄。”謝風閒斂手而笑。
這黑衣文士便是萬花七聖之一的藥聖孫思邈坐下首席弟子,一雙回春妙手盡得其師真傳,然而脾氣古怪、喜怒不形於色,救人與否全憑喜好,因此被人稱作“活人不醫”的裴元。
裴元只顧彎腰拾撿草藥,一頭齊腰長髮散於身後,雖不有幅巾儒雅玉冠清華,卻盡得魏晉之風,瀟灑自成。
謝風閒淺笑自若,攏袖站在原地。裴元將偌大一個活人視若無物,許久後將藥材收拾妥當了,卻又不疾不徐地從屋內拿出竹匾等物,將各類莖葉根鬚細細鋪開。日移影動,不知不覺已是日高三丈,裴元手上動作忽而一頓,道:“來了多久?”
謝風閒道:“約一個時辰。”
裴元淡淡地點了點頭:“回吧。”
——這麼說想必流風無事了。
謝風閒抿唇一笑,濯濯如春月柳,然而笑意卻不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