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海,安靜、冰冷,像一汪寂寞的、通往地獄的死水。
冷延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呼吸在微弱的月光下變成白色的煙霧,然後鬆開他的手走到海水開始的地方。霍啟森看著他像個孩子一樣把鞋子脫了下來,光著腳在沙與水的邊緣跳躍著。
忽然,他回過頭,大聲問他:“你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見到美人魚麼?”
他愣了一下,沉默了許久,在冷延黑亮的眸子裡尋找到希冀的光:“潛到海底……”
“在那裡,海水甚至已不是藍色。藍色成為了回憶。”他笑著唸完最後的臺詞,笑得險些一頭栽進了海水裡,然後狼狽地拖著灌滿水的褲子站了起來。
霍啟森慶幸自己記得,《碧海藍天》,他和冷延在一個同樣陰冷潮溼的冬夜裡看完的電影。
他知道那是冷延所喜歡的故事,極致的追求,夢想的純粹,每一抹藍都是靈魂的鎮靜劑,恰是呂克·貝松所言的那一片阿斯匹林。
他走過去,走到他身邊,冷延跪在沙灘上,伸手抓住他的褲管。他仰起臉,笑著的嘴角閃著海水的光澤,然後猝不及防地把霍啟森撲倒在黑色的天空底下。
“你醉了。”他的控訴淹沒在熾熱的吻裡。
冷延輕笑著,像一隻來自深海的妖精:“我沒有。”溼漉漉的手在不經意間已經解開了霍啟森的褲釦。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很可笑,反抗只是腦海中的過眼雲煙,慾望卻讓他在這個謎一樣的生靈面前放棄尊嚴。所以,冷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把他下半身最後的一層阻擋撕扯下來。
海水漫過他的手背的時候,疼痛如期而至,然而霍啟森卻覺得痛快,真正痛過以後的快樂,深入骨髓,每一次深入都將慾望推向更高潮。他想這輩子,也許自己不會再這樣像習慣冷延的瘋狂那樣習慣另一個人。
激情過後,仰臥在寂寥的沙灘上,霍啟森回過頭,看著冷延雙目緊閉地躺在他身邊。他的睫毛很長,如同黑夜的翅膀。有那麼一瞬間,冷延讓他想到小時候聽過的那些異鄉的神話,月光女神所迷戀的少年,永遠沉睡在春光明媚的拉特摩斯山上的恩底彌翁。這個世間的美好總是稍縱即逝,可惜他沒有這樣的神力去留住那樣美好的冷延。
有時候他會覺得他就像是風的孩子,飄忽不定,你以為你能感受得到,卻從來沒有真正瞭解。就像這一刻,霍啟森以為他睡了,他卻醒著。冷延睜開眼,對著黑壓壓的天空,探出右臂向空氣裡抓了抓,什麼都沒有得到,沒有星星,也沒有月光。
他回過頭,看著霍啟森,清冷地笑:“我同你說過,那些藍色的回憶麼?”
霍啟森用一條手臂支起下巴,搖了搖頭:“我只知道,我一定不是你的初戀。”
那雙黑瞳泛起狡黠的光:“不覺得遺憾麼?”
霍啟森嘆息一聲:“遺憾終身。”
他笑了,像個高高在上的勝利者:“我認識那個人的時候只有十三歲,完完整整的一張白紙,如今想來就像一個遙不可及的傳說。他是我父親的學生,高我兩個半頭,又整整比我年長了一輪。時間過去太久,現在,連他的長相都已經變得模糊,只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心跳是亂了節奏的。他的輪廓是純男性的,只能讓我想到灼烈的陽光。下了課,我常常去實驗室找他,看他做實驗,擺弄那些我這輩子都沒有興趣的試管、培養皿。他空下來的時候就看我寫作業,看我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慵懶,他很少笑,嫌我愚鈍,時常一聲不吭地把寫滿錯誤公式的紙一張張撕掉,然後抓著我的手重新寫過。他的身上有一股只屬於他的味道,經過我的辨析,斷定那是力士香皂和夏季陽光與汗水結合的產物。”
第26章
“放暑假的時候,他帶著我去球場,把我晾在太陽底下,自己去打球。他說我太蒼白,應該經受一些考驗和洗禮。他教我空手道,把我摔得傷痕累累。我好像依然記得那些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們完成了最後的較量,他以一個勝者的姿態壓在我身上,訕笑地摸我的臉頰,汗水就滴在我的嘴角,滾燙。我清晰地記得那種太陽穴突突跳動的感覺,看著他起伏的喉結會控制不住上湧的騷動,後來這個奇妙的世界告訴我那大概就是荷爾蒙的味道。”
霍啟森無言地聽著,忽然應景地攀上冷延的腰,順了順他額頭上的發。
冷延攬過他的脖子,靠在自己的頸邊,慢條斯理:“我父親很賞識他,帶著他走完研究生的歷程,又繼續做他的博士生導師。那時候我已經慢慢長大,陸續地為自己所有的異樣找到了答案,然而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