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他在報復我,上回他在我面前哭了,這次他準備好了一切的兵法武器,來還擊我的無情無義。他的手背還在我臉上磨著,這回滑下了我的臉頰。
“而且恆恆,你說你只剩立樹一個親人,其餘一無所有,但事實上不是這樣的吧?你有了新的歸宿不是嗎?這房間裡都是紙箱,真嚇了我一跳,你們進展得真快,竟然就要住在一塊了,這樣看來,我不快點把立樹帶走,恐怕要拖累你了。”
秀朗說著,便對壁角的立樹招了招手。
“立樹,來,來把拔這邊,你的恆恆要搬家了,我們不要打擾他喔!”
我見立樹竟微微直起身來,遲疑地看著他的父親。我不禁有些著急,我知道我在論理上是拚不過秀朗的,但我現在就只有一個執念,我不要立樹離開我的身側。
“秀朗!”我抓住秀朗招著的手,“算我求你了,放過立樹。”
我看著秀朗的眼睛,他的表情雖然是微笑的,看向我的目光卻沒有一絲溫度。我感到心驚膽寒,卻不得不正視,“立樹……立樹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雖然我知道這要求很無理取鬧,但是至少再讓他留一陣子,到他小學畢業,不,國中畢業……”
但秀朗完全不理會我,他只是耐心地看著立樹,還蹲了下來,用水平的視線望著他。
“立樹,怎麼啦?你不想跟把拔回家嗎?”
我屏住了呼吸。秀朗對立樹伸出手,白晰秀氣的大掌,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我真怕立樹會就這樣伸出手來,從此走到我看不見的地方。
但立樹搖了一下頭。半晌,又補了一次大力的。
“我不要。”立樹明確地說:“把拔,我的家在這裡,我要跟恆恆一起留在這裡。”
我不禁略略鬆了口氣,同時也覺得欣慰起來,至少現在的立樹,還是站在我這裡的。這讓我一掃剛才的心虛,走到立樹身前護住了他。
“秀朗,你聽見了,小孩子不想跟你回去。”我瞪著他。
“立樹,你確定嗎?”
秀朗仍然不理會我,他偏著頭,從我的腿縫間凝視著立樹。
“你要留在這個人身邊,當他一輩子的小孩嗎?立樹,既然你是我的兒子,雖然還小,也應該可以明白吧!你的恆恆,他有了另外喜歡的人,那個人是他的情人,他會像上次親把拔一樣,一輩子那樣親他。但是立樹,他永遠不會像那樣親你。”
我愣了一下,完全不懂秀朗這些話的用意。秀朗繼續柔聲,
“你留在這裡的話,恆恆會永遠把你當小孩子,而他身邊,永遠都會有另一個除了你以外更重要的人。立樹,這樣真的好嗎?”
出乎我意料的,立樹竟然聽得異常專心,表情有些似懂非懂,但我發現,他始終防備著貼緊櫥櫃的背脊,竟微微挺了起來。
我再也忍受不了,濃重的恐懼吞弒著我,我一拳朝秀朗的鼻樑揮去,雖然我知道這樣近乎胡鬧,我竟然對著要帶自己兒子回家的父親施暴,這事要是登在社會新聞版面,肯定會被鄉民噓爆。但我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
但令我驚訝的是,秀朗竟然不動不閃,但他也沒有任我擊中他,而是在我的拳即將擦過他鼻尖時,忽然向右一閃。下一秒我的手臂劇痛,秀朗竟然反過身來,俐落地抓住我的右臂,像警察抓搶匪那樣,扭著手臂把我壓在牆壁上。
我不甘示弱,扭動著身體想用腳踹他,但秀朗很快發現我的意圖,他反扭我的雙臂,將我整個人壓制在地上,我感覺他的膝蓋抵上了我的膝窩,然後猛一使力。
“啊……”我疼得說不出話來,冷汗沁出了我的額角。
我扭著膝蓋掙脫秀朗的壓制,我們就像兩隻爭奪獵物的獅子,開始廝殺起來。我拖著大概已經脫臼的右腳,翻過身又是一拳,這回秀朗沒躲過,擦中了他的臉頰,指甲刮出了一道血痕。但他很快地反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整個人摔在榻榻米上。
我眼冒金星,整個天花板都在亂晃。隱約間我看見秀朗又走近立樹,也顧不得尊嚴了,我一把拖住了秀朗的腳踝。
“不要……”
我的視線模糊,不只是汗水和眼淚,好像還有血水,我想是剛才摔在地上時,擦破了額角的關係。我聲音嘶啞,所有的思考都停頓了,我的眼前只有立樹,只有他第一次在門口看見我時,那種旁徨無依的眼神。我終於禁不住淚如泉湧,
“不要帶走立樹,秀朗,我求你!不要帶走他!不要從我身邊奪走那孩子!你要從我這裡拿走什麼都行,求求你,求求你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