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音未落,只見老乞丐身形暴漲,一道寒光直襲衛無雙胸腹之間!
遭逢突變,久經修羅場的衛無雙雖驚不亂,身形微錯避開刺過來的利器,出手如電直鎖老乞丐咽喉——
招式交錯間,衛無雙看清對方的眉眼,竟微微一怔,碎金裂石的手也猛然止住。
遠在一邊觀望的範雪風卻微皺了眉頭。
嗤——
利刃貫入胸口的輕響令四周的空氣一窒。
看著直沒至柄的匕首,沒想到得手竟如此輕易的老乞丐楞了片刻,隨即大叫了一聲,狠狠拔出匕首,彷彿豁盡生命一般再度用力刺進衛無雙的心口。
這一次衛無雙沒有閃躲,硬生生挨下了致命的一擊——
若是尋常人,這一刀挨下去,必死無疑。
可衛無雙卻仍立在原處,既沒倒下斃命,也沒有出聲。
老乞丐雖氣空力盡但仍不罷休,掙扎著抽出了衛無雙心口上插著的匕首,還要再刺下去,卻突然身形一晃踉蹌著後退兩步,“哇”的嘔出一口鮮血後委頓在地,無論如何也起不來了。
“……終於……我……哈哈……哈哈哈哈……”
老乞丐匍匐在塵土飛散的地上,似顛似狂的笑了起來,邊嗆咳著血邊笑,可聲息卻漸漸衰弱下去,直至氣絕。
看著老乞丐破布般倒落在塵埃中的屍身,衛無雙抬起手,撫在心口的創傷處。溫熱的血透過指縫汩汩的流著,染紅了大片華貴的衣衫,最後滴落土中,湮滅不見。
“走吧。”
範雪風走過衛無雙身邊,淡然的說了一句,便準備繼續前行。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再平常不過。
但衛無雙沒有挪步。
他強忍著胸口火灼般的劇痛,彎下身來想去抱那老乞丐腥臭的屍體,將之安葬。可就在指尖剛要碰到的剎那,破敗的屍身“騰”的燃起紫色火焰,轉眼間便化作灰燼,隨風四散。
衛無雙抬起頭,看著範雪風紫光流動的雙眼——
“這只是開始。以後,你總要習慣的。”
誠如範雪風所言,那一天只是開始——
贖罪的開端。
隨後的日子裡,衛無雙跟在範雪風身後,緩緩的走過城市荒野,山川草原。
但無論走到哪裡,磨難都如影隨形。
小到失火匪患,大到水災地動,一路上,衛無雙捱過了數不清的天災人禍。
在劫難中,衛無雙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多的救助他人。
因為範雪風曾說過,這些人裡很多是前世跟他有所牽連的。
有恩怨糾葛,更多的是前世因他而死。
救一人,便是還清了一份債。
道理雖淺顯,但做起來卻艱辛無比。
好在,衛無雙有不死之身。
火燒、水淹、刀砍、石砸……
每次等支離破碎的身軀漸漸復原時,衛無雙都要自嘲一番:
“想不到一個死字,竟然也有這麼多花樣。”
不過,死雖可免,疼痛卻不會有絲毫減少。
甚至有時身體已經完好如初,但深入骨髓的劇痛感仍殘留在四肢百骸,無法消去。
“習慣就好了。”始終旁觀的範雪風,看著面色慘白的衛無雙,淡淡說道。
層層疊疊的創傷,綿綿密密的疼痛,贖罪之路就這樣幾十年如一日的延續著。
削短的頭髮不知不覺間又漫過了腰際,於是再幹脆利落的割斷。這樣反反覆覆也不知多少次,但髮色始終銀白如雪。
漫長的歲月裡,衛無雙一直跟著範雪風前行,再無疑問。
範雪風也只是向著苦難領路,從不扶助,亦不多言。
只是安靜的看著。
看著他那如霜雪的發一次次浸染殷紅。
衛無雙也最終習慣了這種若即若離的陪伴,習慣了自己忍受滅頂的痛苦。
習慣了這似乎永無止盡的贖罪之路。
永生
他曾問過範雪風,等所有的罪業都贖清之後,會怎樣?
範雪風卻從不回答,只是皺緊了眉頭。
經年累月之後,衛無雙恍然了悟——這樣的永生不死終有一天會結束。
因為每救一人,每經受一次磨難,他的身體便會虛弱一分,心神也漸漸恍惚起來,彷彿那妖異的生命力正隨著身上的罪孽一同消逝。而所謂的“無罪之身”,恐怕就是魂飛魄散後剩下的空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