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天塹,發動夜襲,一舉端掉西營,坑殺近萬駐軍,俘虜數千。
關東營離此只有百里,其時雖見訊號烽火,但主帥呂騫臨危怯陣,閉關不出,只派人向九龍求救。羌人兵多勢重,又佔據關西營高地勢,分兵石渠兩方夾擊,攻防皆利。關東營進退都無所適從,驟然橫斷,此時已處在羌人勢力範圍中,成為孤島。營中軍心大亂,雖然軍令如山,連夜逃跑者也不在少數。
九龍駐兵營不過一萬餘人,且為牽制巴蜀兩郡暴亂而營內空虛。老狐狸趙洪濤自知前去援救無異羊入虎口,又怕沒有行動事後追究,便集合分散各處的兵馬趕赴國境結成防線聊作姿態。
而數日內一直沈寂不動的阜匪軍頭目邵琰也開始行動,從安嶽、興邑、敘永兵分三路圍攻重鎮雅安。
訊息傳回,朝野轟動。閔太宰和負責兵部的崇嘉首當其衝站到了風口浪尖,太子一黨夾槍帶棒,大有論罪當誅、逼交全權的意思。那閔太宰原是習於惑主媚上、結黨伐異的弄臣,對軍事一竅不通,只滿心思把持朝中大好光景、皇上天恩雨露,同太子爭權奪位鬥個你死我活。如今正逢緊要關頭,竟出了這等事,直同晴天霹靂。崇嘉更是全無主意,兵部調控幾乎全亂。
昭貴妃一介靠美色侍君的女流,書尚且沒讀幾本,哪懂什麼軍事。此時恆帝病得只剩一口氣,若再不抓住這最後救命稻草,怕再回天乏術。自皇上病重後,皇後寸步不離紫宸宮。饒是昭貴妃向來處事狠辣,也沒膽大到在恆帝意識不清時公然驅逐皇後。去探病時常是兩人互相監視對坐飲茶,氣氛繃緊得一觸即發。
值此內憂外患之際,朝廷失了常序,局面混亂不堪。元老大臣爭相退居二線,明稱自己絕不搶功,實則根本是逃避責任害怕擔待。崇寧卻意外的沒什麼舉動,既不爭兵權也沒公開打壓崇嘉一黨落井下石。
眼看成亡勝敗已在間發,崇嘉無法可想只能親自來東籬宮求助六弟。崇臨沒再推脫,即刻啟程趕往兵部衙門。到了兵部,他從一眾俯首恭迎的官員中掃過去,穿行到人群最末執起蘇清凌的手,誠摯道:「蘇大人,從今天起,請你在旁協助我。」
眼睜睜見識了鹹魚翻身的兵部眾人臉孔都變了色。
堅定抬眸迎上崇臨目光,讀著內中的信任與託付,蘇清凌拱手承諾:「下官必盡全力。」
沒有謝辭推委,沒有「肝腦塗地、萬死不辭」的虛言,一字「必」已表全心。兩人相視淡笑,這承諾不光是朝臣對皇子,亦為友人之盟。
白玉般圓月獨耀穹宇,雪地中遍灑銀輝。杜衡左手提著藥箱,一身暗紫外袍,沒點燈籠,放輕腳步在幽曲婉轉的冷宮小徑間行走。嘎吱嘎吱的踩雪聲被冷風掩蓋,腳印也漸被吹雪填埋。
眼前突然暗了下來,抬頭看去,大片烏雲掠過夜空,將月亮吞噬。雲蝕月華,皎皎者易汙嗎?可誰知寂冷如月是否也希冀著雲的圍繞陪伴。
杜衡自嘲笑起,都這時候了還在胡思亂想,發的哪門子瘋。才十數日未見,便如此思念他,等到了監牢、地府,豈不更寂寞難耐。當年踏出第一步時無論成敗自己的終局都已註定,這局棋佈了八年,就要落下最後几子了,心頭卻沒半點喜悅輕鬆。毫無意義的幻想著,若能帶崇臨逃了遠走天涯該有多好。得棚舍瓦屋以棲身,渴了就給他削梨、餓了就為他煮飯,好好的護著他不受半點風雨。
還記得靈山清虛觀那個秋夜,崇臨燒得全身滾燙,蜷在他懷中虛弱的笑問:「杜衡,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想我嗎?」
怎麼不會……不過崇臨,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請你不必想起也無需記得。就像放水燈那樣,讓種種過往漂散遠去,無論悲傷痛苦還是憎恨留戀,都讓我帶走,這樣就夠了。
越往深處走燈火越稀疏,冷宮空殿極多,少數有人宮寢大都住了前朝明帝的年老遺妃。恆帝一生痴迷道教,對男女情事不甚熱衷。昭貴妃又極善妒,後宮妃嬪、才人尚不足百。
杜衡走到最裡面隱蔽角落的殿前,此處沒懸宮燈,只窗扇中透出朦朧燭光,顯得幽暗深寂。雖是老舊偏殿,仍可見磚石甃砌,金釘朱漆,雕刻龍鳳飛雲,正中牌匾四字狂草勁力磅礴,有如行雲流水,上書──瘦影微月。
杜衡敲敲門,裡面一個動聽的女聲道:「請進。」
推門走進,室內和屋外幾乎一樣冰寒。
「你來了。」飛針走線的女子抬頭對他一笑。半舊素衣,未施脂粉的容顏在昏黃燈火映照下竟是絕色,眉目間和崇臨有七八分神似。
「娘娘在縫什麼?可是給杜衡的?」杜衡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