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
無論蘇麟怎樣安排,自己都斷然不會幫他謀人性命。
即使拼盡全力,也會護蘇偃,以及他所珍惜的一切,安好周全。
柳斷笛暗暗地失笑,喉間一瞬喑啞。
恍然如夢中,竟是情已深。
柳斷笛永生永世都難以忘卻,方還是孩提之際,便失了母親的蘇偃孤身一人坐在廊簷下哭泣。
那時,柳府已然家道中落,就連這座並不體面的宅子,也是房東伯伯好心勻出來一間;那日,整個京城大雨滂沱。柳斷笛隱隱聽見門口有動靜,便撐了把油紙傘去看。卻見是一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男童,後背抵著門口的石墩,哭得傷心。
柳斷笛站在他身後,並未瞧見他的樣貌,只看見從房簷順流而下的水滴不斷地淌在那人的衣衫上。適時大雨愈演愈烈,夾雜著冷風,柳斷笛不禁寒顫一下,接著便小跑過去將傘撐在那人頭頂上。
小蘇偃生長皇宮,做事都是謹慎萬分。而身邊突然湊過來的暖源,卻彷彿將他的心也一併消融了。小蘇偃止了哭泣,警覺地抬頭望,就是那麼一望,瞧見了自己平生見過的,最美麗乾淨的笑容。
小小的柳斷笛學著大人模樣,衝著地上坐著的人伸手,莞爾一笑:“這裡好冷,跟我進去。”
蘇偃並未遲疑,握住那隻冰冷的手,摸去面容上的淚痕,與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進了破爛不堪的屋子。
蘇偃只是覺得和他在一起很安心,平日在皇宮中壓抑到透不過氣。母妃過世時,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等到人終於散齊了,他才一個人奔出宮去放聲大哭。然後,走著走著,便走不回去了。
然後,遇上了他摯愛著的柳斷笛。
也教柳斷笛遇上了蘇偃。
一開始意識到自己這般匪夷的感情,柳斷笛極度不安,但很快便釋然了。
當初對蘇麟也是這種淡淡的悸動,只不過,對待蘇偃更甚而已。
柳斷笛心中苦笑,自己不近美色,似乎並不完全是朝堂中瑣事連連,或沒有精力去管顧這些,而是因為自己愛的那個人,始終都在身邊。
而且偏巧,自己愛的人也愛自己。
可是太醫不說,柳斷笛也早就明白。不久之後自己便會離於塵世,更無法回應蘇偃的愛。
而這所謂的“不久”,又會是多長時間?十年?五年?三年?或者……就是下一刻?
所以,與蘇偃的關係,還是就此停消。他不戳破,蘇偃也大約不會提起。等到蘇偃被他人吸引,他便可以做出最後的放手。
如果蘇偃不是斷袖,世間還有那麼多賢淑的女子,若蘇偃是斷袖,那便願他下一個愛上的人,能與他執手白頭,至少不要這麼早就留他一人自斟自飲。
柳斷笛不甘,不願蘇偃難過,卻也自私地想要為蘇偃做些什麼。
思考了許多個日夜,還是打算將這座江山完完整整地交給他。
無論是蘇偃,還是黎明百姓,都會讚賞這個結局。
待到自己百年之後,若蘇偃依舊活著,瞧見這片大好河山的時候,會不會記起自己?
代價則是毀了與蘇麟的約定,半途倒戈。
“阿笛,我抱你去沐浴罷。”蘇偃輕輕撫摸著柳斷笛的發頂,也使柳斷笛醒神。
柳斷笛窘然,還未出聲,蘇偃便當他預設了,將柳斷笛連帶著被褥一齊打橫抱起。
蘇偃抱著懷中沒甚麼分量的阿笛,心裡狠狠地疼。
前些陣子周太醫與顧太醫接洽一番後,給柳斷笛囑咐下來的方子中便多了幾張,是專為柳斷笛的病症而下。蘇偃瞅著其中有藥浴的方子,不由心贊這二人還真是足夠心細,不過藥方實在太過繁瑣,若是交給柳斷笛自己抓藥,那麼他多半嫌棄麻煩,然後撇在一邊。
幸而蘇偃早就有所準備,不勞柳斷笛吭聲,竟將這些零星散落的藥材收集的妥妥當當。
蘇偃在柳府中已是混的輕車熟路,不再要青衣引入便到了後堂。
手肘將門撞開,迎面撲來陣陣藥香。多種藥材混合在一起,倒是消散了不少苦味。柳斷笛卻還是輕輕皺眉,探頭去看:“這是?”
蘇偃道:“是太醫囑託的。他們說藥浴療百病,自然能漸漸改善你體虛之症。”
柳斷笛被蘇偃安置在紅木椅上,盯著浴桶良久才道:“其實不必這麼費心。”
蘇偃手下迅速地解去柳斷笛的中衣,一邊佯裝惡相:“不必費心,你總讓我不必費心,結果到最後費心的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