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讓趙淙恩見到柳斷笛,他知道柳斷笛不想讓任何人瞧見他現在的樣子。但是,蘇偃不一樣。所以青衣便順藤摸瓜,順著話兒試一試,或許真是四皇子呢?
趙淙恩推辭幾句,佯裝鎮定的從柳府出來。進了馬車,他暗罵自己庸才無能,好歹也是在官場火熱中打拼好幾年的人,怎麼遇個事就慌成這樣?
難成大器,難成大器!趙淙恩罵道。
但是轉念一想,中午在保和殿見到的那抹鮮豔奪目的身影,瞬間苦水化為甘甜,胳膊腿兒也不抖了。說不準入宮去找四皇子,還能湊巧碰見蘇橋公主?那倒也值。
他好容易說服自己,但是卻止不住下一個念頭往外蹦——離了宮又入宮,如何找藉口?即使放自己進去了,又如何能夠找到蘇偃?
趙淙恩無法,只得癱坐在軟墊上冥思苦想。
馬車搖搖晃晃,趙淙恩沿路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額頭冷不防撞上車頂的木稜上,但竟然如同開了竅一般想到了法子。
“老王,老王!快停下!不去皇宮了,咱改道去四皇子府!”
可以去找四皇子手下的從將顧風,顧風手中有特赦令,那玩意兒可以隨意出入皇宮。況且顧風是四皇子的隨侍,帶話更是方便。
而自己,只用在皇宮外頭等候。
趙淙恩正美滋滋地想著,忽然又苦了臉。
如是如此,那豈不是沒機會見蘇橋公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章(下)
不過半盞茶功夫,顧風居然依言入宮尋到蘇偃,蘇偃聽聞是青衣傳話,忙扔下茶碗趕去柳府。
一入門,便瞧見柳斷笛臥在榻上雙目緊閉,一旁的暖爐中燒著柴火,噼裡啪啦地作響。
蘇偃內心隱隱絞痛,簡直想要將蘇麟碎屍萬段。一手托起柳斷笛的身子,一邊替他綰起散落的髮絲。青衣適時遞了藥來,蘇偃接過,輕聲喚了喚懷中那人的名字。青衣便退身出去。
柳斷笛聞聲睜眼,蘇偃已然舀了一勺湯藥送至他唇邊。
此時此景,彷彿近來經常浮現啊。柳斷笛暗暗自嘲。或許是真的如同周太醫所說的,命不久矣。
當今天下表態祥和,老皇帝為人端正,卻太過心慈手軟。大皇子身纏沉痾,久治不愈,怕是難登大堂。三皇子雖胸懷報復,但生性暴戾,並且做事不擇手段,縱然最有能耐奪得天下,亦是無法安守江山。而四皇子……柳斷笛靜靜打量著眼前的四皇子。
四皇子文韜武略,坦誠正直,更重要的是,善良而不卑遜。
他嚥下了蘇偃送至口中的湯藥,竟是鬼使神差地問他:“殿下想過……那個位置嗎?”
蘇偃持著藥匙的手輕輕一顫,臉上緊了神色。他看了柳斷笛半晌,終是為柳斷笛眼神中的清澈打動,他道:“以前沒有,現在,算是有一些罷。”
柳斷笛唇角輕勾,眼中含了淡淡的笑:“既然如此,我便會盡力輔佐你。”
蘇偃此刻已然平息了方才的驚慌詫異,只又舀起一勺,送了過去,道:“這話也就與我說說,若你誠心如此,便早些養好身子。”
柳斷笛一口一口地將那湯藥吞入腹中。蘇偃終是忍不住,又問道:“你……為何幫我?”
柳斷笛默然一陣,道:“不為你我,只為黎民。”
蘇偃心頭一暖,心喜自己的確沒有看錯人。不過——即使不為百姓,這個皇位自己依舊會去爭,僅僅為了柳斷笛。柳斷笛喜歡和泰民安,那麼自己定會為他爭取一個千秋萬代。
“你又何必想那麼多?”蘇偃笑一聲,“先顧好你自己再言其他。”
“四殿下。”柳斷笛穩住他的手腕,一雙眸子牢牢盯著蘇偃:“你不害人,不代表別人不害你。有時候,表面上越是寧靜的人,翻起浪來便更加洶湧。”
不能。
不能直白地說出,蘇麟一副皮囊底下的私心。
尤其是對蘇偃——太殘忍。
蘇偃並不是個如何在乎權位的人,所以他更不知道,奪嫡之中暗藏的殺機四伏。
那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勝敗,亦是賭不起的一場棋局。
一子落錯,全盤皆輸。
但於蘇偃而言,孰勝孰負都無所流連,惟有相戮相殘與血骨至親才是真正的束縛。
“為何突然跟我說這個?”蘇偃似乎並不將這話放在心上,手下依舊不緊不慢地喂著榻上那人。
“……,沒甚麼。”柳斷笛道,復又補了一句:“沒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