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用來補身子。還有,今後千萬別這麼一驚一乍的,多大的人了,還怕苦麼?我都不知道被你嚇去多少魂兒了。”
蘇偃扶他躺好,自己去房間收拾褥鋪,等他回來時柳斷笛已然睡熟,他便去一旁側塌上躺著。
柳斷笛的氣息稍淺,房中只剩煤灶架在爐火上互相燃噬的聲音。那小狗兒或許習慣了柳斷笛暖暖的懷抱,此刻戛然撲滅油燭,他級不安份地往柳斷笛床上爬,而身形卻又太小,無論怎樣努力,最後終以有心不足力告終,它窩在磚地上嗚咽起來。蘇偃聽到動靜,不得不翻身下床小聲朝它恐嚇道:“不準再哼哼了,你若是擾了他休息,看我怎麼收拾你。”他指指柳斷笛,卻還是那坨蜷在一起的小東西樓在懷裡,在床內一角給它留了位置。
蘇偃靜靜望側邊床上消瘦的身影,心中念態萬千。他睡的並不沉,刻意守著柳斷笛。一夜無夢,仍驚慌幾度空覺。
柳斷笛一向睡眠時短,又因為辰時要上朝的干係通常起的很早,久而久之便習慣了。無論頭日晚上多晚入眠,第二日早上都能準時醒過來。
他看到蘇偃抱著小狗兒在床上睡得正熟,心底雖然有些隔閡,但還是沒能忍心驚醒他,想是昨晚辛苦了,畢竟蘇偃是一朝皇子,大小事務完全不必親自打理。
柳斷笛怕擾到蘇偃歇息,沒在房中燃燈芯。他端了桌上的燭臺去了蘇偃的房間,開啟門後寒風撲進來,凍得柳斷笛一陣哆嗦。他梳洗打理好一切,便又坐回桌案前寫奏章。
七日之後,則是每年蘇偃叫太醫替他複診的日子。柳斷笛雖不願,卻也不想誤了蘇偃的好意。如今幾年過去了,他便適應了這種關懷。柳斷笛想,這次無論如何都會耽擱下來。
皇帝派下的資物到了,只等他上呈摺子回稟皇帝之後方能動工。前一陣他還覺得事事得心應手,可不知為何先下卻愈加力不從心,他隱隱感到不對。籌南府不對,籌南知府不對,連整個朝廷都似乎不對!
他望了一眼窗外墨漆一片的天際,卻憂心忡忡。
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順利的……順利的承襲皇位。
柳斷笛想到那人,再想到蘇偃,心中便撕裂般的痛苦。他清楚自己的感情,更清楚自己的感情是有多可笑,對蘇偃來說有多無情。但是,事到如今,只怕結局無論如何,終是一死罷?
他不怕死。從決定幫助那人的一刻就已然無畏了。
可他怕別人死,從來都很怕。
柳斷笛揉了揉太陽穴,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令他極為糾結的事情。他執起墨硯中那隻上好的羊毫,將自己沉浸在‘改水為陸,引渠而通’的思緒中。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隱隱響起敲更的聲音。蘇偃睜眼發覺一側早已空空如也,不禁趕忙出門去尋那人身影。
蘇偃一眼便瞧見隔壁房中微亮燭光,立即上前推開房門,只見柳斷笛端坐桌前,正提筆寫著甚麼。見到此番情形,蘇偃一顆懸起的心才得以落下。
柳斷笛抬眸,見來人是蘇偃,也未多言甚麼,即後便繼續專與筆下。
蘇偃過去,拿了件衣衾替他披上,道:“起這麼早做甚麼?身子不好就該多歇息。你也真是,醒來也不知喚我一聲。”
柳斷笛聞言,並未仔細作答,只道:“你那藥甚是是靈通的緊,我現下已經無礙了。”
“若當真如你所說,真是再好不過。”
蘇偃應聲,將衣衾系在柳斷笛脖頸前,心裡卻在努力抑制著自己愈加強烈的,想要擁那人入懷的舉動。
他收回手,輕道:“不打擾你了。我就在門外,若是有什麼需要,喊我便好。”
柳斷笛額首。待到蘇偃掩上房門以後,才抬起頭來,望著門延一陣出神。
隔日李侍郎便來辭行,但蘇偃甚是不喜此人,總覺少有不安,自然不想再叫柳斷笛與他相見。蘇偃表面上功夫做得十足,只說柳斷笛公務在身不便出門。李侍郎並無閒工夫自討沒趣,更倚著蘇偃四皇子皇親國戚的身份,他是真真不敢得罪。
當李侍郎一行人浩蕩離開時,不少災民都特意鑽出帳子送別。蘇偃身邊較為得力的助手終於忍不得默不作聲,向蘇偃抱怨幾句:“柳大人那麼辛苦也沒見他們這麼古道熱腸,怎麼李侍郎一來反而居了柳大人的功,成大恩人了?”
蘇偃亦也心中頗有不滿,可他身為朝廷命官,在外處事不得不顧全大局,只能斂眉應道:“衣食於百姓而言便是天,自當勝過一切,李侍郎所控的布糧隊伍此時趕到,接濟難民,必定會博得好感,也難怪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