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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車軲轆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朱雀河谷三面環山,在秋日裡白天悶熱,晚上寒冷,一個木籠子裡擠了數十號人,自然憋悶得很。
「瞧,乳臭未乾的小娃子都來湊熱鬧了。」一個光頭、光膀子的男人咧嘴笑道。
「喂,小鬼,幾歲啦?毛長齊了沒?」也有人笑著問道。
衛卿蹲坐在臭烘烘的驢車角落裡,一旁壯漢的胳膊比他的大腿都粗,還不停地擠他。
「今年十歲。」衛卿早就習慣和這些人打交道,並不覺得害怕,平靜地道。
「嘿,和我兒子一般大!」光頭男人問道,「你是不是得罪了阿力,才被派這兒來了?」
衛卿沒有答話,因為他看到一隊騎兵,筆直地朝這邊來了。
一身戎裝,手持長矛的騎兵們,個個威風凜凜,他們喝令這輛驢車停下,不過前邊的驢車繼續蜿蜒前行。
「你們這些人就守住這條山道,但凡野獸畜類,一律不準放過此條界限!」為首計程車兵指著地上一條綠色繩帶說道。
「官爺,要是遇到會飛的咋辦?」有人嬉皮笑臉地問。
「那也得跳起來抓!」士兵官腔十足地道,「我不管你們怎麼辦,總之,要是放走了一根兔毛鴨毛,就休怪我手下無情!」
「是、是,官爺,別說兔毛了,咱們連根鳥毛都給您守著。」光頭男人訕笑著說。
士兵頭領又叮囑了一番後,就策馬離開了,揚起的塵土,讓守圍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好羅,都散開吧,該守哪塊,就守哪塊。」光頭男人揮手說道,別人都無異議,不過男人卻把衛卿帶在身邊,說是要照應他。
衛卿在綠繩標定的界線內坐下,把匕首放在懷裡,他並不想要傷害動物,打算真有遇見野兔
狐狸什麼的,就用哄趕的,把它們弄回圍場去。
光頭男人自說自話地喝著酒,朝衛卿說自己叫老劉,是王府內的一名擔夫,因為不肯送柴給阿力,就給他算計了一把,絮絮叨叨的,一直說到夜幕降臨。
老劉早早地打起鼾,睡熟過去。夜裡很冷,衛卿禁不住瑟瑟發抖,但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繁茂的草叢,草尖窸窸窣窣地動著,似乎有什麼東西鑽了出來。
「嗯?」
是一隻渾身灰毛,還挺肥碩的野兔,三瓣嘴裡正咀嚼著草料,紅紅的眼睛看了看衛卿,一點也不怕,還蹦到他腳邊吃草。
衛卿輕手輕腳地抱起兔子,放在膝頭,輕輕地撫摸著它的背毛,野兔卻突然跳下去,哧溜鑽回了草叢。
衛卿側頭傾聽,很快站起來,去把老劉搖醒,老劉醒來沒多久,就有兩匹馬到了,是巡邏計程車兵,他們見這邊嚴密地守著,才驅馬離開。
「這些家夥,跟鬼似地,來了都沒一點聲音。」老劉心有餘悸地說,不過他很好奇衛卿怎麼就聽得到隱藏在草叢底下的馬蹄聲。
而且他還很熟悉動物似的,衛卿自己也不清楚,他的聽覺和視覺似乎要比常人來得敏銳。
「你小子興許是個天才。」老劉笑著說,又拿起瓶子,喝了好幾口的白酒。
他們在這荒山野嶺裡露宿了十日,快要彈盡糧絕時,才有士兵過來傳話說,皇上的人馬就要到了,讓他們打起十萬分的精神,牢牢把守住圍場。
又過了七、八個時辰,太陽漸漸西斜時,衛卿遠遠聽見整齊的鑼鼓聲、腳步聲、以及如滾雷的馬蹄聲,有充滿香氣的風吹了過來,一大隊手持雲旗、團扇、黃金棍的儀仗人馬,逐漸出
現在地平線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些想借守圍來抵死罪的囚犯們,一個個都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高呼皇上萬歲,明明連皇帝的影子都未見到。
「皇上聽得到才怪。」老劉跪是跪了,口裡仍是念叨道,「我聽說每個驛站都有三千匹馬,所備的車輛更是多得數不清,這麼多人過來,皇帝一定是位居正中,哪裡聽得到我等賤民的呼喊。」
衛卿靜靜地跪著,他第一次看到皇家軍隊的威嚴浩大,說不激動是假的,但是他的目光並不在皇帝金碧輝煌的車輦上,而是在那些為首的將領們身上,那周身的氣勢簡直如同猛虎一般威武。
何時自己也能成為一名戰士,為國效力呢?但是他身份低微,連學習武藝的資格都無,衛卿清澄的眸子,目送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往營地的地方去了,心裡依然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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