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你這知州做的也真是不易。”
石念青看他言笑晏晏,心中一片春暖花開。
兩人飲了一杯水後,略閒話了幾句,丟丟道:“石大哥,這兩天我隨著藥局的人到下面的鄉村裡去,發現有些村子地處偏遠,歷來缺少醫藥,染病之後有靠禱禳來祛病的風俗,因此對我們送去的藥不怎麼信任接受,基本上等於坐以待斃,死亡的人口比別的地方要多。”
石念青點頭,“是,窮鄉僻壤的百姓,有病之後基本上是硬挨。時間久了,便相信禱禳才是最好的法子,慢慢的也就成了風俗了。我這些天也沒有顧得上這個。”
丟丟雙眉微微皺著,“若是平時,慢慢的移風易俗也不要緊,現在疫病時期,這種陋習危害很大。”
石念青道想了一會兒道:“明天我和王同知趙通判他們商量一下,看看怎樣定一個可行的法子。”
丟丟看著他略顯疲憊的臉,忽然道:“石大哥,我給你修修面吧。”
石念青抬眼望著他,半晌點點頭。
丟丟燒了熱水,拿手巾蘸了,給他捂在下巴上,一股熱騰騰的感覺,讓石念青覺得毛孔裡面都是鬆弛的舒適,他不禁放鬆了身子躺在躺椅上面,閉上了眼睛。
剃刀貼著下頜的肌膚輕輕的滑動,下巴變得光潔,用熱手巾擦去碎屑,丟丟端詳著面前的男人,十多年了,這張臉孔還是記憶中的俊美,以往帶著點張揚不羈的俊朗,如今更加的內斂,增添了成熟的魅力,這的確是個吸引人的男人。
丟丟將手插進還帶著溼意的頭髮裡面,輕輕的給他按壓著頭上的穴位,石念青感受著他的手輕重適度的揉按,他的手指修長柔韌,頭上的穴位微微的酸脹,
異常的舒適輕鬆,他身上傳來熟悉的蓮香,合著他的味道,清淡的,親切的,令人沉醉。手指漸漸下滑,在肩頸處揉捏,指尖的溫度沿著沐浴後微涼的肌膚移動。
這可以說是自石念青婚後的六年裡,兩人最為親密的一次接觸。
石念青終於忍不住將手放在他按揉肩膀的手上。
他的手略大,帶著熟悉的溫度,緊緊的抓著他的手,丟丟沒有動,兩人彼此間沒有言語,他握著,他也就任他握著。
石念青握著這隻手,彷彿放心了一般,竟漸漸的睡著了,發出悠長的呼吸,只是那眉還是微微的皺著。
丟丟緩緩的將手抽出來,似乎想給他將眉間那點皺紋抹去一般,虛虛的放在他的面龐上方,卻終於沒有撫上去。
第二天石念青就召集知州府官員商議鄉民禱禳之事,下午就派人到幾個疫情嚴重的地區,挨家挨戶發放藥品,宣講有病要求醫,讓隨行的醫者給病重之人施治,半月之後,竟然大見成效,全活者甚眾。
初秋的天氣依然燥熱,石念青和知州府的眾人坐在府衙內堂上,秋蟬在樹上聲嘶力竭的叫著,石念青拿了一個摺扇,扇了幾下,覺得風太小,背上一層層的汗溼透了衣服,貼在身上,極其難受,合上放在身邊的桌子上,對旁邊的侍從道:“拿個蒲扇來。”不一時,侍從拿了一把蒲扇,石念青接過來猛扇了幾下,才覺得好一點。
眾人見他也不說話,便也沉默著,一時氣氛極是沉悶。
良久,石念青環視眾人,“疫情已經兩個月了,朝廷的賑災物資已經告罄,疫情卻依然嚴峻,同僚中已經有二位大人染病。”
他將身邊桌子上一個紅布揭開,裡面有個托盤,上面擺著整整齊齊的銀兩。
“這是我到信陽兩年來的俸祿。”
他頓了頓,他緩緩道:“我的官俸是每月祿米七石半,摺合銀兩每年四十五兩白銀,我單身在此,沒有家小跟隨,住的是衙門的宿舍,公務出行和飲食也都由朝廷供給。衙門裡跟著我的一個馬伕和四個從人的工錢是朝廷支付的,冬夏官服和筆墨朝廷也有補貼。我去年春天上任,到現在一年半時間共領俸祿七十兩。我當初到信陽州上任,還領了四十兩修理費。共領銀兩一百一十兩。我這一年半私人花銷也不多,共銀十兩。本想著我遠離父母在外做官,於孝道有虧,到任期結束將結餘俸祿拿回老家孝敬父母。但是逢此百姓危難之時,我等吃著國家的俸祿,身為一方父母,這些也顧不上了,我將剩下的俸祿一百兩拿出來,捐助出去。”
眾人見他如此,一時鴉雀無聲,石念青自從到任以來,清正廉潔有目共睹,這時竟將所有奉銀拿出來,全體震悚。
石念青又道:“諸位家小在此,花銷大,比不得我孤身一人,若是有心,我們身為朝廷命官,要先為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