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盪漾上交頸的鴛鴦紅。於是莊墨恍恍然想起武當山上天雷地火的那一晚,秦楚也是這般眯著泛光帶水的眼,微揚著脖頸,風情入骨。
頓時抖擻。望著秦楚含笑的眼溫聲道:“江南女子再好,也還是不如你的。”
秦楚抿唇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莊墨忽而一笑,回身道:“你這玉佩戴得倒好,硌得我胳膊酸。”
秦楚道:“橫豎這玉佩也不是甚麼貴重東西,你若是當真喜歡再送你一次也無妨。”
莊墨看了看玉佩,道:“算了罷,從前聽那江堂主提過,後來也有些傳聞,這玉佩還是戴在你身上最好。”
秦楚挑眉:“什麼傳聞?”
俗話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算得精不如運氣好。秦楚若說是個趕得巧,莊墨就是那個運氣好的。莊墨不如秦楚的面皮厚,定了定神,剛一個雲字出口,正趕上房簷下面店小二著了一概武林人士的吩咐催促秦公子用膳。秦楚皮厚裝沒聽見,另一邊莊墨老臉泛紅,乾咳兩聲道:“回頭我再跟你說罷。”
這一回頭,便是許多年。
歲月是把刀,磨壞了年華,也砍壞了記憶。任憑風吹雨打,也照毀不誤。
多少年後,莊墨照樣記得,秦楚對他的評價說是:“你自己也許都不清楚,其實你就是一尾魚,渾身都長了鱗,入手滑膩無比,攥緊了立馬就溜,等我鬆一鬆手,你反而會自己遊了回來。”
莊墨笑曰:“這評價頗不客觀,若是混身都長滿了鱗,豈不沾手就是滿身腥。”
後來再見到杜梓離的時候,莊墨在閒談時把這些事曲曲折折的給他講了,有點缺點心眼兒的杜梓離難得說:“像你與他這般,總歸沒有說清道明,闢如在你之前的那人,即便你與他都不講,心裡還是都有這樣一個結,誰都放不下忘不了。”
那時莊墨與杜梓離淺酌,杜梓離喝的很多,最後醉了的卻是莊墨,醉得不淺的莊墨回了一番很深刻的話,他道:“這樣說不清道不明倒不見得是件壞事,就好比說凡事不一定有果就有因,精明的人總沒有比糊塗的人過得舒坦。天下這麼多的人醉酒成痴,醒也罷醉也罷,求的不就是這一刻糊塗。”
而此時,月圓房頂坐,正是酒酣,正是夢醉。
這個晚上天氣極好,一抬頭就能看到繁星滿空,蒼涼滿月。
再然後就是春江水暖竹外桃花,秦楚忙起來沒有個盡頭,到底是沒去成江南酒巷。
幾個月後,梁笙攜遁月鉤重出江湖。不知是哪裡來的訊息,說是少林方丈明鏡和一干小禿驢在京城去往麒山的路上埋伏多日,情等著梁笙路過此處時來個甕中捉鱉。結果到最後鱉來了,甕沒來,一堆坐山觀虎鬥的閒散之士守著大山卻能沒看見虎。
秦楚偶爾閒暇一兩日時莊墨把這些當個睡前的笑話兒給他講,秦楚摟著莊墨問:“那時候在京城,我見你把遁月鉤給了一名乞丐,怎麼後來跑到了梁笙手裡?”
莊墨轉過身來靠著秦楚,把頭埋在他胸前道:“當時當日我見那乞丐不同尋常,我猜可能就是梁笙扮來跟蹤你的也說不定,遁月鉤是個燙手的山芋,梁笙費了半生心血想要接,那我便送他個順水人情。”然後彎了雙眼,鉤月中水波潺潺,“江湖麼,總要比想象中的再深一點兒,這才叫江湖。”
片刻之後莊墨再問他可曾猜出來老禿驢的無動於衷的是為何。
面帶疲憊秦楚閉上眼睛說:“江湖這趟混水,誰能說的清。”
錯過春天進了夏,捱過夏天入了秋,依然沒去成江南。
入了秋以後又有第三年冬,天也寒,風也硬。莊墨染了些頭疼腦熱,秦楚心疼他放下手頭事務陪他回秦府住著。回到秦府時,見到了邱繁。府內的公子該走的走該散的散,到最後只剩下一根兒獨苗。
仍舊一柄桃木骨,仍舊一把雪白麵。
莊墨一直以為邱繁隨其他公子一併離開了,直到病將好的一日。煎藥的下人犯迷惑,錯把三七拿成了人參。世間事事講究個寸勁兒,勁兒趕得對了便成了故事。恰好邱繁經過藥房,見了藥方。
邱繁來時,秦楚前腳剛走。莊墨喝了藥捧著蜜餞正在啃,恍恍看見邱繁身後好似跟了一團風,吹得窗沿上的落雪紛飛。池塘中的波瀾映著浮雲掠影忽忽的飄走,邱繁在紛飛的落雪中緩緩睜大了眼睛。
寒喧之後,邱繁說了一句告辭的話,大概意思是我本來以為你要死了,結果你沒死。既然你還活著,我就先走了。聽得莊墨神傷近有一月。
邱繁走後莊墨與銀鈴閒談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