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個手印摁下去,孔琪虛脫了,全身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坐到對面去,跟老四接著賭。”
兩把骰子往骰盅裡一擲,得!眼睜睜地看著典契歸了三公子了,還是願賭服輸的,這可上哪兒說理去?
三公子就著燭光檢視了片刻,遞給雨墨,起身對掌櫃的行禮,“驚擾尊駕,還望恕罪。”
掌櫃的慌忙還禮,“豈敢豈敢。”
三公子朝雨墨側首,於是乎,見者有份,雨墨拎著口袋滿場散銀子,周圍頓時響起一片轟然叫好聲。
三公子深深一揖,“打擾各位,心下不忍,還望各位莫要見怪。”
見怪?先看一場欺男霸女巧取豪奪的大戲,末了還得了五兩銀子,這種好事怎麼就不能天天發生呢?
帶著仨隨從揚長而去。
屋裡一眾賭徒相顧無言,過了許久,不知誰嘟囔了一句:“本省一霸,果然名不虛傳。”
“還是溫文爾雅謙和有禮的惡霸。”
“三言兩語,得!老孔家傾家蕩產了。”
“不過,說真的,這種惡霸越多越好,嘿嘿……”此人掂了掂五兩大銀子,於是乎,一屋子跟著一起酣暢大笑。
出了門,冷風一吹,孔琪通體冰涼,見蔣初上了轎,趕緊說:“三公子,我靠什麼活著?”
“聽說……”蔣初歪在靠墊上,揉了揉太陽穴,“聽說……你精通各種賭術?”
“除了擲骰子。”孔琪心說:你難道不知道?誰信啊!
“嗯。我給你指一條陽關大道。”說完一指蔣老四。
蔣老四立馬把胸脯拍得山響,“一個月內鐵定包教包會。”
“半個月。”撲簌簌放下窗簾。
“啊?”老四洩氣,“……噢,好。”
一乘素轎,外加三隻孤魂野鬼,晨光熹微中,晃晃悠悠回了侯爵府。
第二天,太陽高懸中天,蔣初醒了,梳洗已畢,坐在書桌前翻閱了幾個時辰的文書。
直至掌燈時分,蔣初走出小院,所過之處平地起波瀾,家下人等一片道謝之聲,男僕跪下磕頭,女傭盈盈拜倒,嬌俏粗陋羞澀爽朗各色各樣的丫鬟或躲在假山後或別在大樹旁,偷偷摸摸瞧著他。
列位可能要問,我們的蔣三公子當真如此受萬民敬仰?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您坐好了喝杯茶,且聽在下慢慢道來:
話說,二十六年前的斑斕深秋,天泛赤霞梁繞靈音。院中,海棠逆時吐芳;屋外,游龍騰空翱翔。放眼望去,霞光萬丈瑞彩千條,萬里山河一片錦繡祥瑞!……呃……這好像是歷朝歷代開國太祖橫空出世時才會出現的天賦異象,沒我們三公子什麼事,大家夥兒還是別指望了。
所以,一直拖到入夜時分,月黑風高,大雨滂沱,燈籠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明滅不定如點如豆,蔣老爺搓著手,穩婆滴著汗,“哇”一聲啼哭,這才是我們的蔣三公子。
別看出生的時辰不怎麼樣,架不住人家母親是原配主母啊!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如假包換的正出嫡子,而且還是本族本宗的長房長孫嫡長子!前面倆庶出的公子哥地位瞬間一落千丈。
蔣三公子四歲時,隨族中長輩泛舟太湖,風疾浪高,這倒黴孩子“咔嚓”一聲轟然落水,等眾人七手八腳把他從水裡撈出來時,居然看見他的右腳牢牢夾在河蚌之中,此河蚌巨大平滑通體透出瑩瑩珠光。撬開蚌殼,骨碌碌滾出一個物件,定睛細瞧,好傢伙,一顆圓滾滾的大珍珠,跟鵪鶉蛋似的。
一時間,口耳相傳,蔣三公子——那是太湖龍王爺的女婿啊!
蔣老爺通道教,時常接濟過往貧道。蔣三公子七歲時,山上道觀開壇做法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三公子隨父親進觀禮拜,仙風道骨的白鬍子老道盤腿坐在高高的法臺之上,右手寶劍,左手符紙,一口酒噴上去,符紙溼了,又一口酒噴上去,氣勢過猛,符紙忽忽悠悠飄了下來。法臺之下聚集著成千上萬的普羅大眾,一個個仰著脖子瞪著眼,怎麼就那麼寸?這符紙跟長了眼睛似的,“吧唧”,直接貼蔣三公子腦門上了,周圍齊刷刷盯著他。
於是乎,一傳十十傳百,終其浙江一省,老百姓們轟轟烈烈議論紛紛:既然是祈求風調雨順,那麼誰掌管風雨?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龍王爺!
所以,蔣三公子——那是龍王爺的女婿啊!
蔣三公子九歲那年,九九重陽節,縉紳士大夫們結伴登高眺遠,不成想,深夜遇雨,各家各戶管不得斯文氣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