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一曲流觴 (六)
水戰拖拖拉拉打了三日,雙方多多少少都有傷亡,南國不說,北國派出去的三萬水軍,能夠完整回來的只剩下一萬多點。要不是他強行把水軍撤回,還真的不知道最後會發生什麼。
軍用開支很大,將士們的鬥志大不如以前。不過這不是茛觿所擔心的,因為按北國的兵力,不會存在需要他國援救的現象。他現在只想知道一點,焱潲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自從他知道南國主帥是焱潲之後,他便知曉這場仗不好打。其實也有些看不透新帝,焱潲的尚書之職只算作是南國的一個文官重臣,怎麼就派來領戰了呢。新帝看中他……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麼。
茛觿輕輕嘆了口氣,揉了揉發疼的脖頸。他本來有許多種可以來對付南國的戰術,可這三日,不管北國用什麼戰術,南國便照搬照做,到頭來就是在費力氣。這就是南國的戰術?
無論無何,他都不能讓南國衝破北國的城門,起碼……在他還能活著的這段時間。
焱潲他,一定是恨毒了他吧。也罷,再過三個月,他就再也不會看到焱潲恨他的神情。
其實,挺好的。
龍簾匆忙掀了簾子進來,面色有些凝重。他來到茛觿身側,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茛觿,道:“殿下,這是南國的和解信。”
“念。”茛觿怔了怔,蹙眉道。
這南國究竟是要做什麼?消耗他兵力不說,僅僅對戰三日就想和解?還是說,挑起戰爭根本就是在胡鬧?
龍簾二話不說,展開信紙一字不差地念了下來。他認得這字,是焱潲親筆不錯。
很平凡的一封和解書,卻讓二人的心無故緊張了起來。書中完全是焱潲的口吻,雖然字面無奇,字裡行間卻表達出如若北國不去,就動手毀了北國。然而他指定前去談判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茛觿。
張口就要清帝前去,還真的是膽大妄為。可是茛觿有選擇的餘地麼?這和解書倒不想是和解書,而是命令。
龍簾黑著臉,手中攥著書信狠狠地揉成一團,面露不甘,“殿下還是別去了,屬下去。”
茛觿沉思了片刻,道:“不必,朕自己去便可。”
龍簾自然不會答應他隻身前往,茛觿身負炎毒那麼虛弱,如果對上焱潲,就算武功再高也讓人擔憂。他道:“殿下切勿輕易前往,南國那邊指不定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殿下若執意要去,務必要讓屬下一同前往。”
茛觿看著龍簾一副認真的樣子,不知怎的笑出了聲,“龍簾,朕知道你忠心於我,卻沒必要這般為朕考慮。”他停止笑顏,目光驟冷,“再者,像朕這樣的命,就算活著回來又能如何,朕只剩下三個月了。”
龍簾沒想到茛觿會提起這事,不由得眼眶一酸。他跟著茛觿很多年了,很多時候茛觿並不是把他當做僕人,而是得力的左右手。龍簾本人對茛觿是充滿感激的,可現在,茛觿的生命在流逝,過一天就少一天,要他怎麼能夠不難過。
“殿下……”
“就算朕不在,你還有阿千。”
龍簾微怔。沒錯,他還有阿千。
他還有阿千……
可為什麼他想到阿千,鼻子這麼酸呢。阿千和茛觿之間,他選擇了忠於茛觿,而龍簾和焱潲之間,阿千選擇了忠於焱潲。這就是他和阿千之間的羈絆,也是茛觿與焱潲之間的羈絆。
還是說,他們還是太過應接不暇。
第七卷 一曲流觴 (七)
次日,南國軍隊果真退兵。像是預料到一般,南國早早就派了輪船停靠在北岸,接茛觿前去談判。
龍簾才不會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把茛觿送上船,此刻他對於南國,是極度的不信任。他特地備了一艘船準備護送茛觿去談判船隻。可當他看清楚從南國船隻出來的人之後,他猛地愣住。
阿千。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
阿千顯然在出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龍簾,臉色有些發白。他受命來接清帝,卻不想遇到了龍簾。其實,他是渴望見到龍簾的吧?因為有清帝的地方,就會有一個叫做龍簾的皇侍。
二人目光灼灼,對視了良久卻一句話也不說。三個多月了,這些日子裡,他們是否曾仰望同一顆星星,對星星述說著對彼此的思念?可又為何,面對面的瞬間,卻無言以對。
因為他們是敵人。不共戴天的敵人。
“清帝請上船。”阿千強行將自己留戀在龍簾身上的目光收回,低聲對一邊的茛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