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自謙,神情卻泰然自若,完全沒把他的恭維放在心上。
明昕帝心裡有點不痛快,雖然他裝得誠意萬千,可是當發現對方比他更能裝的時候,朱錦恆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難道七年前的點點滴滴,完全沒在他心裡留下任何痕跡?
看著熾月表現得這麼坦然平靜雲淡風輕,朱錦恆就覺得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想不顧一切地抓住他的衣襟喝問:你就真的把朕忘得一乾二淨了!?
即使他從來沒有真正得到過熾月,但是他仍然自大地認為他所做的一切會讓對方耿耿於懷,身為一個帝王,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別人生命中或許根本沒留下一點痕跡的時候,那種一腳踩空的感覺,足以讓人惱羞成怒。
哪怕是怨也好恨也好,總好過這樣的無動於衷。
他斂去了笑容,看著熾月的臉,又覺得不忍心動怒,何況,他也沒有立場動怒。
朱錦恆憋著一口氣,與熾月閒話家常,問了些追捕朱藺途中的瑣事,又讚賞他年少英勇,還旁敲側擊地打探他與玳王相處得如何。
熾月不熱情,也不倨傲,始終是有問有答,問一句才答一句,既不會把明昕帝晾在一邊,也不會主動迎合他的話題,始終都是一副“你問完了我就告退”的態度,不冷不熱地,讓朱錦恆更加惱火。
他深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做出有失體統的舉動,熾月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舉目無親的孩子了,他身分尊貴,地位特殊,可以疏遠,卻不能輕慢,想佔他的便宜怕是難如登天了。
朱錦恆捨不得疏遠他,畢竟他的容貌依然讓自己心猿意馬,就算不能一親芳澤,拉攏拉攏總是好的。
“朕的三弟性子溫吞,想必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朱錦恆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純粹是沒話找話說。
熾月想起那個一根筋的朱錦紋,不由得搖頭輕笑,心想玳王殿下只怕是把一家子的老實都攬了過來,唯獨沒從兄弟手裡分得幾分精明。
“叛黨既然潛入敝國境內,便是小王分內之事。”熾月一本正經地回答,“何況玳王性子溫和,再好相處不過,我不覺得有什麼麻煩。”
朱錦恆眉頭一皺,只覺一股酸意直衝腦門。
他沒漏看熾月唇角的笑容,雖然輕淺,卻是發自內心,就像一點小小的火光,讓那張冷漠的臉閃過一絲暖意。
難道他對三弟……這怎麼可以!?
朱錦恆差一點拍案而起,不敢相信這個拒人千里之外的人會與自己那個缺心眼的弟弟有什麼糾葛,更不敢相信僅僅只是猜測就已經讓他心煩意亂,幾乎當場失態。
這對九五之尊來說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朱錦恆不悅地瞪著熾月,不願意承認那些塵封的記憶悉數被喚醒,而自己依然對他念念不忘。
熾月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心中冷笑一聲。
人前英明神武、勤政愛民的帝王,人後,不過是個江山美人都不想放過、恨不得攬盡天下痴心的薄情男子罷了!
何必做出這麼一副責難的表情?他可不覺得兩個人之間有什麼羈絆可以讓明昕帝擺出一張醋意橫生的臉。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熾月起身告退,朱錦恆眉頭皺得更緊,手指輕彈著桌面,一言不發,氣氛霎時僵了下來,立在一邊的宮女們屏著呼吸,連頭也不敢抬。
幸好這時有人解圍,只聽見大太監寶瑞尖細的聲音在殿外響起:“啟稟陛下,玳王朱錦紋求見!”
朱錦恆意味深長地看了熾月一眼,隨即移開視線,沒好氣地說:“宣!”
玳王有點懵,一進來就感覺到氣氛不對,賓主二人都冷著臉,皇兄更是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
難道他來的不是時候?朱錦紋暗叫一聲糟,硬著頭皮上前行禮,然後縮著脖子站到一邊,祈求上天讓皇兄忘了自己的存在。
他這副模樣,讓朱錦恆理解成作賊心虛,更沒好氣了,板起尊臉把他訓斥了一番,訓得玳王冷汗涔涔,眼角餘光頻頻往熾月那邊瞥,一臉好奇地想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以致於他這個不太講理的皇兄把氣撒到他身上。
我怎麼知道哪句話逆了他的龍鱗?熾月端起茶杯,藉著品茶的動作給了朱錦紋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們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目傳情,真是膽大包天!
朱錦恆掩口低咳,藉以平復胸中翻騰的火氣,凌厲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看得朱錦紋頭皮發麻,熾月卻自顧自地低頭喝茶,不緊不慢,面無表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