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貓淡淡一笑:“除卻我,一切照舊。”
麻廚子到底與金小貓更願親近些,便把筷子一放,挨挨蹭蹭過來,悶聲道:“七爺這是……不要老麻麼?”
金小貓只覺麻廚子一臉不捨,十分像豆子臨食魚乾卻被抱走之時,不由拍拍麻廚子的肥肚:“把心且放肚裡,我自與你有東西。”又看看姜小侯爺,道,“小侯爺,我把一家老小並這一畝二分地,都與你了!”
姜文忠低頭飲了一盞子葡萄酒:“好。本侯自會招呼好,還與你留那天字一房。”
敬哥兒眨眨大眼,看看金小貓姜文忠兩個,又看看桌上美食,忽然一指南瓜盅蜜豆粥,糯聲糯氣道:“叔叔,敬哥兒愛吃這個,好甜!”
夕食已畢,金小貓叫住麻廚子,一道上了天字一房,又把鑰匙與了他。
麻廚子一愣:“爺……”
金小貓把窗戶一推,外頭梧桐花的香氣氤氳而來。
金小貓唇角一彎:“拿著吧。我在壁櫥裡擱了我素日廚事心得。日後,便是你自家體會了。”
麻廚子愣了。許久回過魂來,金小貓已經坐了馬車,預備往山莊方向行了。
麻廚子趕忙奔出大門,望著夜色裡頭越來小的馬車,忽地嘆了一口氣,希望今生還能看到自家這心底認定的師傅。
抬頭望天,麻廚子只覺今日雲層忒厚,不免嘆了一句金小貓平日裡愛說的話:緣若彩雲終須散,人抱柱信始得真。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完結
☆、第九十九回:問君可知故人來
流年果真不經細數。
自打老王爺狄娘娘雙雙故去,現下三年已過。金小貓守滿孝期,進宮與官家太子兩個辭行。
太子絕似官家,形容舉止處處透著雍容大氣,更是帶著皇家十分的威儀。偏又禮賢下士,待臣下百姓真切誠實,教人一見便心折不已。
以金小貓看來,這位宗實太子做派如此,日後也必定是位寬和大度的仁君。
而官家,約是年歲漸老,脾氣越發和軟。不光對待自家的太子皇子慈祥有加,便是對待各大臣家中的兒郎們,總有極大的錯處,也是鮮出狠言的。
是以金小貓一說要離京遊歷,官家立刻開口問道:“亦舒準備幾時要走的?心下可有打算去那處?”
金小貓躬身答道:“亦舒很想處處都走一走。”
一旁太子也有些捨不得,上前執了金小貓的手道:“金家哥哥若是在外頭見了好景緻,要與孤寫信來說。孤也甚愛讀些風物縣誌”
金小貓口中稱是:“亦舒定會把行路見聞多多記下,待整理之後交與殿下過目。”
“如此甚好!”官家也道,“朕也十分想知道,朕的治下,各地民風有何等不同。亦舒,記得來信,朕亦等著。”
諸事已畢,行動便快。
汴梁城中的金宅不日便換了主家。
而這位前方方食的東主,輕裝簡從,帶著一老一少兩個舊僕,往西輔去也。
說來此時已近初夏,沿路的田間,熟麥金黃如浪。偶見能有巡田的漢子,送飯的女娘,皆是面露喜色。今年風調雨順,又無有蟲禍,想必是個大豐之年。
臨田的土道上,打東來了一輛牛車,油壁青蓬,十分簡素。
趕車的是個圓臉青年,見到此處有棵高大槐樹,枝葉舒展濃陰蔽日,不由把牛車停了,對車內道:“爺,此處有陰涼,可要歇一歇?可要飲水?六二去尋水可好?”
車內聲音清平溫和:“好。”
車簾掀起,打裡面先出來的,是一隻瘦削修長的手,這隻手穩穩扶著車壁。接著露出一張清秀的臉來,那臉上,一雙杏目沉穩內斂,宛若秋潭一般幽深無波。
然,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那頭銀白長髮,雖說用了冠束著,可那種與主人不合的怪異,令人一見就不由自主把視線落於彼處。
待人出來,才看出這位主人不過二十五六年紀,身骨較旁人相比,是格外清瘦,那青色道袍穿在身上,竟覺是空空蕩蕩的。一陣風來,吹動衣袂飄飄,更似個欲凌風而去的仙人一般。
若是有人五年前曾在方方食用過食,定會認得這人是先頭的東主金小貓金亦舒。
金小貓下得牛車,轉身把手往車內一伸,溫聲道:“山伯也下來歇歇吧。”
三人相攜到了槐蔭小憩,那圓臉的青年,便是六二,把遮陽的斗笠往胳膊下頭一夾,沿著土埂下到田裡,與那送水送飯的女娘拱手商量,才得了一瓢井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