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麼?”笑忘生低聲道,“世事白雲蒼狗,只怕一轉眼,又已經太晚了。”
他的尾音徹底消散在瀑布的水聲,像是一下子沒後續。
這一刻,周隨雲忽然生出一種悲涼之感,並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周任風,僅僅只是為了眼前的男人。
當年他年紀尚小,卻也親眼見證了此人是如何驚才絕豔,肆意狂放地橫掃了整個江湖。或許比美人遲暮更令人傷感的,該是一個絕世的劍客,淪落如今,像一口平靜無波的古井,沉靜二十年,黑衣白髮,只長了厚厚一層青苔。
“他後悔過。”周隨雲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
笑忘生說:“我知道。”
“那你呢?你後悔嗎?”
笑忘生唇角揚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顯出一絲極淡的嘲諷,不知是對他自己,還是對當年那個決絕的周任風,他平靜地說:“後悔。想過很多次,不擇手段也好,死皮賴臉也好,除非我死,絕不會允許他離開我,更不可能再傻到在縛龍山畫地為牢。”
這才像是這個人會說出的話,周隨雲心中不知什麼滋味。
“但是後悔有什麼用?”
笑忘生直直地盯著那塊墓碑,“後悔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謂的事情,最可笑的是,我半輩子都在做這件事……周隨雲,你別可憐我,沒什麼好可憐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第47章 望江行(六)
男子成婚,一切從簡。
兩人婚服款式一致,只在龍紋的方向上略有變化。葉逐塵相貌俊美,比之尋常女子都要細膩精緻得多,紅衣更顯其豔色灼灼,偏偏又絲毫不顯女氣;周楚澤五官清秀至極,天生疏離出塵,穿上大慶大喜的婚服,別有一種清麗之姿。
站在一起,任誰見了都會覺得般配。
既然不是女子,自然也用不著紅頭蓋之類的物什,拜堂前,葉逐塵拉著周楚澤的手,徑自走到了周隨雲面前。
“這是叔父。”
又笑了笑,指了指周隨雲旁邊這位,“這是我同你說的驚喜,師尊。”
即使有了一定的心裡準備,一下子面對兩位對於自己來說“應該”非常重要的人物,周楚澤還是呆在了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性格使然,周楚澤不適合交際,在適合與人拉開距離的禮儀方面倒顯得得心應手。他先是看了看周隨雲,想起葉逐塵說過叔父反對他倆在一起,又飛快地垂眸,輕聲道:“叔父。”
周隨雲心情亦是複雜。
這六年來他只見到了周楚澤兩次,上一次不歡而散,而這一次,從小被他細心愛護的侄兒卻已經要成婚了。
他略一神傷,周楚澤已是心下黯然,又看了看白髮黑衣的笑忘生,壓住心中的失落勉強微笑了一下,恭敬道:“師尊。”
笑忘生點了點頭,淡淡地掃了眼葉逐塵,對周楚澤道:“以後就讓你師兄照顧你了。”
周楚澤乖乖回答,“徒兒知道。”
葉逐塵揚眉一笑:“願不辱命。”
宣情站在一邊,晃了晃周隨雲的胳膊。周隨雲回神,明白過來自己方才的行為或顯冷漠,貼近周楚澤走了半步,低聲道:“叔父只希望你可以過得好。”
周楚澤纖長睫毛抖動了一下,眼睛黑白分明,嗯了一聲。
一時間周隨雲有無數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低頭苦笑,對葉逐塵說:“照顧好楚澤,一定。”
葉逐塵瞭然地微笑了一下,“一定。”
緊接著就有喜娘跑過來催兩位新人趕著吉日,準備拜堂。這場婚禮一切都辦得簡單,只有拜堂這個過程,葉逐塵再三要求正式。而周隨雲在管家的再三勸說之下,同葉父一人一邊,坐上了高堂的位置。
戌時一刻,暮色悄然開始四合。
燃燭焚香,鑼鼓齊鳴。
喜娘嗓音喜慶甜美,往葉父身邊一站,宣佈吉時到,新人拜堂。在場觀禮的人加上丫鬟僕役也不過十餘人,沒有一個是周楚澤不認識的,因此也不緊張,同葉逐塵一起進行這場人生中或許最重要的儀式。
兩人拉著紅緞,相視一眼,共同走進喜堂。
儀式雖隆重,進行下來卻也不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三拜過後,喜娘按照葉逐塵的吩咐,沒有唱最後一句“送入洞房”,只笑盈盈道,“兩位如今便是夫妻了,天地共鑑,祖先應允,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周楚澤認真地聽著喜娘說話,說道“百年好合”的時候,視線一下子被什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