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他後來跟母親談了一堆條件,於是我就有了父親,出了謫谷,拜師學藝。”葉逐塵淡淡地說,“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吧,賺回一個兒子就該偷笑了,他和我娘,終究什麼可能都不會有了。”
周楚澤聽完之後,沉默很久,才說:“最苦的……是你。”
葉逐塵搖了搖頭:“這些哪說的清楚,其實母親早已經放開了,我嘛,又是個沒心沒肺的,比苦,可能還是我爹。”
他又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恢復了平日的神彩,“如若是我,絕不會那樣對你。喜歡的人,放在手心裡寵還來不及,哪裡捨得讓人受一點苦,半點罪。”
周楚澤心中一暖,在葉逐塵眼中看到了從未有過的認真與專注,只覺得手腳都軟了,在這個人眼前毫無抵抗之力。
“楚澤,讓我照顧你,和我成親好不好?”
這句話從葉逐塵的口中說出來,用那種春風拂過玉石之聲,溫柔繾綣,其實根本用不著去問一問自己的心,因為整顆心在已在他面前投降。
怎麼可能有第二種答案?
周楚澤聽到了自己的回答,幾乎連心跳都在發這個聲:“好。”
※
喜事準備的很快,定在三天之後,為了配合周楚澤,一切按照漢人的習俗來。婚前三天新人必須要分開住,葉逐塵很守規矩,足足三天沒有和周楚澤見面。
——畢竟他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要忙。
一條密道直通葉宅後面的山峰,幾道水渠相匯的山谷間,暗藏著如今整個天下最強大的武林勢力——異教。
東涼谷,本就是中原武林談之色變的魔教大本營。
更是當年周楚澤的父親周任風葬身之處。
葉逐塵久不入教,一些重要的事務還需要已經卸任的前教主代勞。前教主,自然是葉逐塵的父親,周楚澤眼中的寬厚長輩。
異教祭壇前,一父一子並肩而立。
“戲已經配合你演好了。”葉梟早已沒了先前的儒厚,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威嚴,“等事情一結束,馬上回前線。”
“我不領兵。”
葉梟皺眉:“理由。”
“會在楚澤面前露餡啊。”葉逐塵說得理所當然,“而且我一直不明白元帥這種職位究竟有什麼作用,謀士和將軍的合併嗎?”
“逐塵,你不是任意妄為的人。”
“難說。”葉逐塵笑了笑,“不過這次我出不出戰都沒有什麼影響,辦法已經告訴可汗了,接下來怎麼做難道還要我手把手指揮?現在大成沒有好的將領,能跟我們比的,也就只有謀略了,我還是背後指揮比較好。”
葉梟沉聲道:“暫且不說那些,你為周家的孩子花太多心思了,你是認真的?”
“當然。”
“那為什麼又要騙他?你不是不會考慮後果的人。”葉梟不解。
葉逐塵點頭道:“是啊,我不是不會考慮後果的人,但是我考慮了所有的後果,也沒有找到一個好的後果。可是我又是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到現在,我也就是賭一把而已。”
“賭什麼?”
“賭,對我來說,究竟我的目的重要,還是他更重要。”
“有趣,你心中現在是否有個高下?”
葉逐塵一時沒說話,兀自眯一會兒眼,忽然道:“那麼父親你呢?你現在心中是否已經有了高下,究竟是你的使命重要,還是母親重要?”
葉梟沉默。
良久,他說:“逐塵,有些賭局……你永遠都不知道輸贏。”
第46章 望江行(五)
五月初五,良辰吉日。
三天一過,整個葉宅已經悄然用紅色裝扮了一遍,處處透著張揚的喜氣。寅時剛過,天色微明,周楚澤再也睡不下去,披衣而起。
婚服是昨晚送來的,大片大片的紅,金線勾出細膩的龍紋,摺疊整齊,安放在床榻邊的竹架上。周楚澤愣愣出神,手指劃過光滑的綢緞,恍惚之餘,心頭又湧上層層喜悅。
就是今天了。
他不受控制地想著葉逐塵,滿腦子的葉逐塵。
清晨的微光灑落屋中。
“原來你當真喜歡他。”一個清清朗朗的聲音忽然響起。
周楚澤一驚,猛地轉頭,疑惑而又謹慎地看著眼前的人——來人的容貌極為出色,眉目風流,閒雅如畫,帶有一種溫和的謙謙君子氣質,怎麼看都不像個壞人。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