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距離,聲音遙遠而陌生:“恭祝陛下千秋萬代。”
李慶成:“你走上來。”
張慕:“臣不敢。”
李慶成:“上來罷。”
張慕不答。
李慶成:“我命令你,上來。”
張慕沉默了很久,最後走出一步,戰靴踏在地面時,渾身環甲發出金鐵的瑣碎響聲,粘稠的黑血沿著他盔甲的縫隙滲出來,在地上留下一個紫黑色的腳印。
他一步步地走向龍椅,最後手持頭盔,在九級真龍臺階前跪下。
“走上來。”李慶成道。
張慕搖了搖頭,李慶成想再說“我命令你”,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又改變了主意。
“慕哥。”李慶成喃喃道:“我不碰你,放心,我也不勾引你,咱倆早就完了。今天也是最後一次喚你‘慕哥’了。”
“但咱倆出京的那夜,我發了個誓,現下還有個心願未了,煩請你走上來幾步,一會兒就好。”
張慕抬頭,起身沿著臺階一步步走到龍椅前。
李慶成朝右挪了些,讓出一個位置,說:“坐罷。”
張慕看著龍椅的左半邊位置。
“你怕死麼,慕哥。”李慶成又笑道。
張慕沒有回答,李慶成又道:“那麼就當是個尋常椅子,坐一會有什麼的。”
張慕坐下了,李慶成把腳踩在他的膝蓋上,問:“怎這麼多血?”
張慕:“別人的。”
海東青飛了進來,在龍案上一跳一跳,開始抓聖旨。
李慶成:“……”
張慕起身打了個呼哨,海東青不理會,轉身避過,繼續抓。
李慶成抬眼時忽然發現殿外還有一個身影。
“啊,把媳婦忘了。”李慶成笑道:“張慕成,帶你妹子去延和殿。讓人收拾收拾,騰個住的地方。”
張慕起身,走到孫嫣身前,孫嫣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端詳這高大偉岸的男子。
“慕哥。”孫嫣低聲道。
張慕說:“嫣兒,慕哥帶你去延和殿。”
過了很久很久,遙遠的黑暗中,高高在上的龍椅處,傳來李慶成一聲輕輕的嘆息。
60、 夜雨燈
天已全黑,聾啞老僕入內,顫巍巍地點亮廳堂內的油燈。
不片刻周圍明亮些許,沙沙的風在庭院外吹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扶峰合上書,院外風聲雨竹,彷彿上一刻離得甚遠,下一時又在耳畔輕輕地綻開。
許凌雲和唐思的交談聲從前院傳來,扶峰閉著眼,微笑不語。
李效嘆了口氣。
二人手邊的茶已涼了。
“成祖即位。”李效緩緩道。
扶峰點了點頭:“接下來就是他登基後的事了。”
李效起身,走到廳邊,看著半灰半白的天幕發呆,水珠淅淅瀝瀝地從屋簷滴下來。
“孤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身有血海深仇,還會效忠於成祖。”
扶峰哂道:“若時刻揹負著上一代的仇怨,何時是個了局?”
李效轉身道:“然這種事,是能夠輕易忘卻的麼?”
扶峰捋須,若有所思道:“那就要看成祖的本事了,不得不說,方皇后這一招甚是怨毒,將旁人不敢說的俱說了,從此便在君臣之間埋下了一根刺。”
“但成祖終究還是相信,唐鴻、方青餘與張慕三人對他的忠誠與上一代無關,相信他們既不因太祖的收買而死心塌地,亦不因太祖的屠殺而生出叛心。從這一點來說,成祖是辦得極好的。一如成祖所言,中秋夜離開京城時,發下一個誓,最後他分出一半龍椅,讓張慕坐下,便是為了‘與你同坐’之誓,當然不可能真的與他同坐,彼此意思意思一下,也就是了。”
李效淡淡道:“但他忽略了一事,或許唐鴻等人不這麼想。”
扶峰莞爾道:“換了是陛下呢?”
李效無法置評,扶峰又道:“凌雲對陛下不也是從未生出任何怨恨之心麼?”
李效靜了。
開飯了,許凌雲端著菜進來,一魚拆作五食,江州鯉魚肥美,魚頭蒸出一盤,混著剁碎的泡椒與香料,聞得李效食指大動。
魚鱗,魚骨與魚鰭裹著面炸了,鹹酥可口。
魚脊肉剔去刺,絞作一盤幼嫩香滑的面。
魚腹則以料酒、蔥姜為佐料,紅燒後收汁,金黃鮮亮。
最後是魚尾、魚鰭、魚鰾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