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恥才能後勇,至少你目前做到了前一半。”停了停,補充說,“當然,覓雅產品上市,歸根結底還是綜合銷量的提升。正業廣場並不是國內唯一的零售業巨頭,何況在電商衝擊下,總體零售業銷售額也在萎縮。我建議先公關入駐屈臣氏,只不過屈臣氏扶植自有品牌,入駐本就不容易,入駐後促銷展臺能不能拿到,拿到以後位置好不好,這都關係著品牌能否一炮而紅,短時間內紮根市場。”
堵了一陣子,而後就一路順風順水,停車在墓園的停車場。兩個男人走了一段不短的路,停在了一塊墓碑面前。
雲浮得高,風還帶著點涼,墓園裡種植著一排排柏樹,整齊錯落,蒼勁挺拔。有些人在燒紙,有些人在哀哭,清明時節的墓園不會寂靜無聲,但總一種莫名的冷清之感徘徊四周,砭人肌骨。墓碑上嵌著一張不太年輕的女人的黑白照片,圓臉,圓鼻,還有一雙圓溜溜的豆眼,和戰逸非半點不像。方馥濃不及細看,只是說,我還以為來祭掃你媽。
“我從沒說過是來祭掃我媽。”將手中的那束素雅的花放在照片下,戰逸非挺平靜地補充說,“我媽死的時候,我舅舅沒給她立碑,說是那時候他挺困難,所以海葬了……”
“那這人是……”
男人注視著墓碑上的女人,手指輕輕捻動著腕上的佛珠。
無需對方回答,碑面上紅字刻著一個名字:趙洪磊。
“戰總?你也來了……”
這個曹操來得比說得還快。遠遠地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方馥濃轉過臉,看見趙洪磊正帶著一個小女孩朝自己走來。
趙洪磊結婚晚,自己人近中年,女兒才六七歲。圓臉圓眼,長得與照片上的女人頗為相像。女孩穿著白色的公主裙,手上拿著一支明黃色的菊花甩著玩兒,她這個年紀實在很難把祭掃母親當作一件多麼莊重的事兒。
雖然早就有所懷疑,方馥濃還是在這一刻明白過來,為什麼戰逸非對趙洪磊一直無條件地縱容。想一想,確實也沒什麼比讓一個七歲的孩子失去母親更罪業深重的了。
戰逸非來到這對父女身前,抬眼看了看父親,然後又屈□體,單膝跪在了女孩身前。他看著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儘可能地溫柔說了聲,嗨。
趙洪磊以幾乎不以為人察覺的動作推了女兒一把,那女孩便突然咧開缺了牙的嘴,一邊大叫,一邊把手上那支折斷的菊花砸向戰逸非的臉,“壞人!你是壞人!”
“不許這麼說話!”趙洪磊拍了一下女兒的後腦勺,力道不輕,旋即又俯下臉來向自己老闆道歉,“戰總,對不起……小孩子不會說話……”
“我要媽媽……”被父親打了一下小腦袋的女孩當即大哭,哭得小鼻子一抽一抽,“還我媽媽……”
花朵砸在眼睛上,戰逸非視線向下,垂下了睫毛。好一會兒才重新站起來,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走了。
公關先生沒急著追上自己的老闆,反倒折了一枝品相完美的百合,屈膝跪在了小女孩身前,“這朵花是不是比你手上的漂亮?”
女孩眨了眨眼睛對比起眼前的兩朵花,覺得確實這大哥哥手上的更好看些,便伸手去要。方馥濃溫柔笑著遞給了她,又問:“昨天晚上,你爸爸明明讓你多打那個哥哥幾下,你怎麼不聽話,不打了?”
“爸爸沒說,爸爸說的我都做到了……”女兒邀功似地朝父親仰起臉,然後她身前的男人也站了起來,拍拍她的肩膀又指向不遠的地方,那裡有更好玩的。
一戶也來祭掃的人家帶來了一棟紙糊的別墅,花花綠綠,半人多高,小丫頭馬上就跟聞見花香的蝴蝶一般飛走了。
小丫頭還未跑遠,方馥濃就一把揪過趙洪磊的領子。
“這麼大點的孩子記性沒那麼好,你這出苦肉計演得沒意思。”喉管被勒得嚓嚓生響,一雙冰冷深長的眼睛逼在眼前,趙洪磊嚇得當即血壓躥升,方馥濃反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他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我勸你還是適可而止。”
第三十七章 相見恨晚(中)
“我問個問題。”方馥濃覺得自己得說句話;因為再不說話;他會以為身旁坐著的是塊石頭。
眼睛望著前方,戰逸非乾脆回答:“是的。”
方馥濃笑了:“我還沒問呢。”
“你一定是要問,對趙洪磊做的那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不是因為我撞死了他的老婆。”停了停;戰逸非聳聳肩膀;滿不在乎地回答,“是啊;撞死了;腦漿濺了一地,半截身體被碾成了泥。”又停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