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周顯翊突然提起這個久未謀面的皇伯父是什麼意思。但周顯翊並不再說下去,只道:“天色不早,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晚記得按時入宮赴宴。”
瑞軒便起身行了禮告退。周顯翊也站起身來,卻是走到他身前,伸手替他將領口理理平整。瑞軒心中一滯,還未反應過來,聽周顯翊暖聲道:“行了,去吧。”
這一年的宮宴,許是最冷清的一次。
瑞烈流放,瑞焱遠在西南、不曾被召回。席上只有瑞晟與瑞軒面對面坐著。瑞軒除了埋頭吃飯便不肯抬頭——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他也有一年未曾見過瑞晟了。這次一見,猛然覺得他像是憔悴了很多——比起不曾有什麼改變的父皇,瑞晟倒像是大病了一場一般。雖然仍舊是從前丰神俊朗、鎮定自若的模樣,眉間的陰影卻怎麼也消散不去,像有很重的心事。
席散後,瑞軒與瑞晟並肩往外走——如今只剩下他們兩個皇子,瑞軒也不好意思甩開瑞晟,一人獨自離開。
瑞晟雖是憔悴不少,待人接物仍舊是從前那般和煦。兩人邊走邊說話,無非與昨日周顯翊問他的一樣,是些“過得如何”“平日裡做些什麼”的家常閒聊。及至到了宮門,瑞軒要出宮,瑞晟是要往東宮走,兩人便要分開了。
瑞晟住了腳,在夜色裡看了瑞軒一會兒,突然笑了笑:“——六弟,看到你過得好,大哥就放心了。”
瑞軒趕緊回禮:“謝大哥關心。”
瑞晟伸手扶住了他,搖了搖頭:“我是說真的……如今五弟遠在西南,怕是以後也見不了多少次。三弟……”他眉間突然一閃而過極深的苦痛,截住了話頭,只道,“以後能見得到的,只有你一個弟弟了。你……一定要自己將自己照顧好。”
瑞晟走了,瑞軒還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瑞晟消失的方向。他總覺得剛才瑞晟的話裡,似乎藏了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
按慣例,過完初五,新年算是結束,瑞軒也差不多應該離京回封地了。午後,李順兒已經在命人打包行李,瑞軒卻接到了入宮覲見的口諭。
御書房裡燃著暖哄哄的炭爐,屋子裡灑滿了午後冬日的陽光。周顯翊見他進來,微笑著賜了座,顯見心情不錯——瑞軒的心也略微放下了一些。
徐德才進來給瑞軒添上茶水,悄無聲息地下去,連門也隨手關上了。
瑞軒坐在下首,聽見周顯翊道:“叫你過來,是有一件大事要你知道。——還記得前幾日問過你的永樂皇伯父嗎?”
瑞軒點點頭。周顯翊接著道:“他家中本來只有兩個嫡子,長子早夭,幼子前兩年圍獵時摔下了馬,拖了不到一年也故去了,也不曾留下後嗣。如今你皇伯父年歲漸長,身體也漸漸不好。朕想,總不能讓他老來膝下無人服侍,也不能使他永樂王位後繼無人。前些日子,朕與他談了許久,也知會了宗正卿,一應手續都已辦好。”
“瑞軒,以後,你便過繼到你皇伯父名下吧。”
瑞軒手中的茶杯蓋哐噹一聲砸落在桌上。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有一個聲音反反覆覆地說:父皇不要你了。父皇已經不要你了。
☆、第二十八節
一隻堅定有力的大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周顯翊那張輪廓英挺的臉就在極近的地方,無奈地嘆了口氣:“就知道你要多想。”
瑞軒呆呆地看著他,不知要作何反應。他多想了嗎?父皇已經不想要他這個兒子了,這不是他剛才親口說的嗎?
周顯翊臉上無奈的神色更深了些許。然後,似是為了證明給瑞軒看,他張開雙臂,將瑞軒抱進了懷裡。
他的懷抱溫熱而堅實,瑞軒本來已經快要空白的腦袋裡,一下就連剛才那點能想得出的結論都不見了。
周顯翊抱了他許久,在他後背上輕輕地拍了一會兒,方才鬆開他,嘆氣道:“安心了嗎?安心了就乖乖地坐下,聽朕給你講。”
瑞軒已經無法思考,呆呆地依言坐下。周顯翊也沒有回到座位上,就在他身旁坐下。溫熱的氣息讓瑞軒忍不住往旁邊讓了讓。
周顯翊在他腦門上彈了個栗鑿:“別亂動,乖乖聽!這一年,朕知道你心中有不少疑惑,不過你向來笨,事情沒定之前,朕也不想讓你胡思亂想。朕往下說的事情,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就開口問,聽到沒有?”
瑞軒乖乖地點了點頭。
周顯翊看著他的樣子,又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頓了頓,道:“你不是朕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