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卻嘆了口氣:“有什麼好謝的。——六弟,大哥已經盡力了,只能做到這裡。要怪,就怪大哥沒用,沒能把你留在京裡。”
瑞軒搖了搖頭:“不關大哥的事。出去了,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瑞晟滿眼惋惜地看著他,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從身後人手中取過一個小包裹來交給瑞軒:“沒什麼好東西,一點盤纏,權當是哥哥給你送行。”
包裹捧在手裡,沉甸甸的,像是有些燙人。瑞軒低聲道了謝:“大哥費心了。只是這未免有些太多……”
瑞晟看著他,笑容像是帶著憐意:“大哥知道你從小喜歡木匠百工,若是有富餘,便拿去做些你愛做的事情吧。”
瑞軒走出很遠之後,再回頭看,似乎還能看到瑞晟站在那裡的身影。
日理萬機的太子兄長親自來給他送行,瑞軒這些天一直冰冷的心裡,微微泛起了暖意。
只是,他心底最深處盼望的那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再次出現。
☆、第二十七節
安置府邸,官員拜謁,忙忙碌碌好一陣子,終於在順平郡安頓下來,已經到了第二年春末。
閒下來,竟有些不習慣。
前些時候,那樣提心吊膽,忙忙碌碌,起伏不定的日子,一下就像過眼雲煙一般地消散了,虛幻得彷彿夢境。只有早晨起床後推門出去,發現外面再也不是熟悉的那個小院落,院角再也沒有放著工具的桌子,樹下也沒有親手做的那把躺椅時,才會發覺真的是有了改變。
瑞軒不再做任何手藝。
說不上為什麼,只是一拿起工具,甚或只要看到圖紙,就有種說不上來的揪心與難受。從前書架上堆得滿滿的圖集,與府中四處散落的工具,都被他收進了箱子最底層,鎖得嚴嚴實實,不見天日。
沒有了打發時間的東西,日子似乎變得更加空閒難熬。
李順兒見不得他這樣,常常從外面的集市上給他帶些小玩藝兒回來。如今這些玩藝兒也勾不起瑞軒的興致,只是有一次,其中的一支兔毛筆像是引起了瑞軒的什麼回憶,叫他拿在手裡,看了很久。
第二日,瑞軒開始在府裡練起字來。
李順兒進來,瞧見他像模像樣地立在那裡描紅,唬了一跳。瑞軒從小最不愛的就是讀書習字,從前畫個糖畫兒也會被周顯翊說“字還是那麼糟糕”。老太監不敢出聲,過去悄悄地看了一會兒,瑞軒緊抿著唇,神色嚴肅,就像之前做手工的時候一般。寫的那手字,依舊是那麼糟糕。
李順兒看了一會兒,不言不語地退了下去。瑞軒不是個有長性的人,從前玩過的手藝很多,但是除了木工,沒一個能長久堅持下來的。這次,恐怕也是一樣吧。不過有事情做,總比之前那半死不活的樣子要來得好。
老太監長嘆了一口氣,招來一個下人讓他進去磨墨,自己轉身走了。
李順兒這次卻看走了眼。春去秋來,瑞軒竟然還在每日練字。那一手字,也比從前能見人了不少。
這一年年末,瑞軒接到了回京過年的旨意。
………
一年未曾進宮,眼前的一切恍若隔世。
周顯翊卻像一點變化都沒有。這一年的時光,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一如之前的十多年的歲月一般。
若說非要有什麼變化的話……瑞軒在心中想,似乎之前,那總是緊鎖著的眉頭,像是鬆開了許多。
父皇之前煩心的,果然還是瑞烈的事情吧……
他行禮落座,周顯翊便問:“在順平過得可還好?”
“回父皇,很好。”
“最近又在做什麼手藝了不曾?”
“不曾。最近只是在練字而已。”
“哦?你居然也有安下心來練字的時候?有長進了沒有?”
“……長進不敢當。比從前略好了一些而已。”
兩人坐在下午的暖陽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彷彿就是平常人家最普通的父子兩人,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閒聊著天,溫馨愜意。
周顯翊平日都忙得很,這一天,許是因為臨近年末清閒了些,也有功夫和瑞軒坐在一起說了很長時間的話。臨到末了,似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對了,你可還記得永樂王?——你該稱一聲皇伯父的。”
瑞軒想了很久,才隱約想起這麼個人——其實與他關係並不遠,是他父皇的堂兄。只是他自小甚少出門交際,也不是受人矚目的皇子,故而往來並不多。
他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