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
穆子石覺得真長見識,原本在東宮蒙太子鉅細皆教指點政事,絕非坐井觀天不諳世事之徒,卻做夢都想不到這夏深之交,竟有一夥賊寇強梁在官府、百姓、蠻族之間混得遊刃有餘風生水起!
一時興致盎然,問道:“姑父快說與我們聽。”
萬荊提到貨殖之事,格外滔滔暢言:“北地不比中原富庶,更比不得江南繁華,但也有幾樣貨物,取之價廉,販則價高……好比鹼。”
穆子石與齊少衝互看一眼,齊少衝涮了涮嗓子,問道:“姑父,鹼是用來幹嘛的?”
萬荊抬了抬眉毛,笑了,額頭的皺紋顯得和藹且寬厚,指著桌上剩下的白乎乎的胖饅頭,道:“看,這些饅頭啦包子麵條啦,少了鹼都做不成,做成了也發酸發硬不好吃,因此誰也離不得啊……而且鹼的買賣官府不究,跟販鹽不同。”
穆子石道:“確是如此,官府禁通私鹽,必得有鹽引方可售賣。”
齊少衝問道:“商者逐利,既然鹼不需購買官引,為何還是販鹽者多,販鹼者少?”
萬荊笑道:“鹽嘛,海鹽井鹽岩鹽應有盡有不愁來路,但鹼的話產地很少,中原的土鹼雜質多成色不好,天下最好最純的鹼,卻在塞外的草原上……大多數商家縱然逐利,卻也不願千里迢迢出關去蠻族之地取鹼。”
穆子石若有所思,道:“難道是南柯山從草原取來鹼,賣給臨近各莊?”
萬荊搖了搖頭:“南柯山對蠻族只一個字,殺,斷斷不會與他們經營交易。是咱們邊境諸州的商戶莊子,常出關販鹼入寧。”
齊少衝聽得這話,大感不是滋味,心道連山賊草寇都知道重節輕利,怎地我大寧子民,卻要與外敵蠻虜往來交通?”
因一向視萬荊為長輩,勉強壓下責語,但臉上已露出不愉之色。
萬荊何等擅長觀顏察色?當下嘆道:“你們久居京中,並不知曉邊境之事。蠻族軍隊雖年年必生事端擄掠燒殺,但草原上亦有尋常牧民,他們日常用品十分匱缺,因此會用馬匹牛羊毛皮與咱們換些糧食鐵器布帛,這也是由來已久的慣例了……”
穆子石看齊少衝一眼:“少衝,百姓都得過日子,這仗也並非日日打時時打,說句不中聽的,若蠻族殺到予莊,姑父想來寧可死節也斷不會屈從。”
萬荊凜然,肅容道:“正是如此。”
穆子石摟了摟齊少衝的肩膀,見他神色轉霽,方笑問道:“姑父,想來這鹼也是交易的大頭了?”
萬荊道:“沒錯,草原上處處有鹼湖,純鹼隨地可得,牧民都賤價而售,往往一大車上百斤只需一小口袋麵粉即可換得,但只要進了關,這塞外純鹼的價錢至少得是一口袋麵粉的四五十倍還有餘。”
穆子石低聲道:“一本萬利啊……可這怎麼又會牽扯上南柯山?”
萬荊苦笑道:“還是一個利字罷了,我們從草原購得幾車純鹼,若從夏州或是深州城門返回,繳納城門稅商稅之餘,另需付一筆進鹼金,這筆錢可著實不少,原本四五十倍的利,幾乎大半都給了官府,何況還有車馬人手的花費嚼穀?一路的風險?因此若是從城門取道,這生意只怕沒人願意做的。”
穆子石恍然:“於是便悄悄從南柯山的小道私下進城?”
萬荊老臉微紅:“南柯山對這等鹼車常是睜一眼閉一眼懶得計較,便是截住了,所費也不會比那進鹼金來得更多。”
穆子石笑道:“難怪有人說,匪來如梳兵來如剃。”
齊少衝卻道:“姑父,你精擅經營之道,這予莊便是不販鹼也很是興旺,為何也要掙這些既麻煩又有危險的銀子?”
萬荊正色道:“銀子就是銀子,哪有麻煩危險之說?兩箱銀子放一起,誰能說這箱比那箱輕鬆俏正?”
齊少衝與穆子石見他商人本性發作,只能緘默以對,萬荊沉默片刻,卻慢慢說道:“其實當日你們四哥除了這個莊子,還給我一萬兩的銀票。”
“一萬兩就算坐吃山空,也足夠一輩子衣食無憂……但他於我有結草銜環都難以報答的大恩,又把如此性命攸關的大事託付於我,萬荊蒙他老人家信而重之,怎能好逸惡勞不思進取?”
“那一萬兩銀票我一直未動,留待你們不時之需,我定要盡心竭力,讓你們兄弟就算回不得宸京,也能在這予莊富甲一方!”
齊少衝方才還腹誹他唯利是圖,聽得這話,心中只剩了感激,一時輕聲喚道:“姑父……”
穆子石心中有鬼,太子於萬荊哪裡是大恩了?分明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