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少衝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浩然磊落,雖手腳俱縛卻大有威嚴氣勢,若不是身處此時此境,穆子石都想為他擊節叫好。
眾山賊雷轟電掣了也似目瞪口呆,除卻陶小姐神志不清的呻吟,當場竟是一片鴉雀無聲。
哥舒夜破怔了怔,清澈見底的眼眸驀地掠過一陣血氣,似暴風捲於海面,一手挽著馬鞭,一步步走上前來。
齊少衝咬了咬牙,低聲道:“哥哥,我忍不住……我又要帶累你了……”
穆子石無奈,卻又有幾分自己都覺察不到的與有榮焉:“忍得住就不是你了,不過我倒從來不知道,你口才這般的好。”
說著閃身攔在齊少衝身前,抬頭凝望哥舒夜破。
哥舒夜破頓了頓,只見穆子石眼瞳如新桐初引清露晨流,說不出的純稚動人,而箇中哀求懇切之意,彷彿春夜最明潔醺然的月光,直蔓入自己肌膚肺腑,使得心臟都生出些微陌生的悸動痛楚來,一時眸光微動,轉頭吩咐:“拾飛,送陶大小姐歸西……她夫君不是喜歡做縮頭烏龜麼?那就剝了他的皮罷,練練你的刀法。”
那人原本一直躺著裝死,心中寄望於獻出老婆,或者這些匪徒就能饒過自己一條命,不料哥舒夜破窮兇極惡,要了貨要了錢要了樂子之餘還要自己的命,登時不再裝死轉為爆發,蠕動著連滾帶爬蹭到哥舒夜破腳邊,大哭著求道:“大爺!大爺啊,小的跟陶家全無干系!是陶知府眼饞我張家財力,硬把他侄女兒強塞給小人……小人也是一肚子冤屈,大爺幫我殺了那個賤人,小的回到家,定會給大爺送上白銀萬兩再立個長生牌位!”
左拾飛笑嘻嘻的上前一把揪住,道:“你家人給你立牌位就行了,我們大哥的牌位不用你操心。”
他眼神中甚至還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天真無邪,刀尖卻毫不遲疑伸入那人口中,輕巧的旋了一旋,刀尖拔出的同時,一掌拍在那人後頸,那人發出一聲痛徹心肺的慘呼,一截斷舌便混著一大蓬鮮血直噴了出來。
那人盯著地上一小團軟軟的肉塊,怔了半晌,眼珠直插上去,一頭撞倒不省人事,左拾飛大感無趣,拖死狗般拖著他走開,卻格外看了穆子石一眼,似關切又似提醒:“別讓大哥動氣!”
哥舒夜破臉色很平靜,沒有半點動氣的模樣,只道:“讓開。”
穆子石實在猜不透他要做什麼,卻不敢動彈,求道:“大當家,我弟弟年幼無知,方才所說不過無心之言,有得罪之處,你……。”
哥舒夜破道:“我這南柯山上,吐出來的話就沒有往回吞的道理。”
穆子石看他只是握著馬鞭,並無拔刀之意,便放膽問道:“大當家到底想怎樣處置少衝?”
66、第六十四章
哥舒夜破挑起眉毛:“我現在還真不想要你的命……不過你再不讓開的話,只怕你弟弟的屍骨就沒人收了。”
穆子石心往下沉,齊少衝所言戳中了哥舒夜破的積年傷口,已令他殺意大起,如今之計,唯有一賭,贏,則撿回齊少衝一條命,輸,便是再搭上自己一條命,不過寧可輸了一起死於此地,也不能有負齊予沛臨終託付。
主意既定,穆子石輕聲一笑,握住齊少衝一隻手,道:“其實我弟弟說的也是我想說的,他並沒有一個字說錯……大當家,遷怒濫殺強姦弱女,絕非男兒丈夫所為,如此行徑,便是置於草莽之中亦屬下作,但凡有一絲血性,都會恥於為伍。”
哥舒夜破聽而不聞,手背卻有青筋爆起,冷冷道:“你讓是不讓?”
穆子石眸光轉冷,寶鑽般折射出粼粼寒光:“大當家此刻殺了我們兄弟,也不算報了仇雪了恨,心裡更不見得就能快活,你越是暴戾越顯卑怯,不過徒留笑柄於世人罷了……”
話未說完,驀地眼前一道黑影毒蛇般閃過,百忙中低頭一讓,只覺從頸側到肩頭一陣刀割也似劇痛,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呼,待要避讓躲閃,馬鞭挾帶風聲,已驟雨驚雷般落下。
穆子石心口彷彿被猛獸利爪揪得死緊,登時連氣都透不上來,嘴裡已滿是血腥的鐵鏽氣息。
這樣直接兇狠的暴力,挾裹著巨錘烙鐵般恐怖的摧毀能力,穆子石根本就承受不住,不由自主蜷起身子,卻始終有意無意伏在齊少衝身上遮擋著他的要害。
雪白的衣衫很快被抽裂,暴露出精緻而纖瘦的肌膚線條,哥舒夜破下手並不留情,十來鞭過去,穆子石單薄細膩的背後已遍佈道道血痕。
見了血,哥舒夜破眉目飛揚,眸光更是亮得驚人,如鬼如獸擇人慾噬,抖開手腕又是一鞭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