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齊少衝一手死死摳著桌沿,啞聲道:“他……他不是已經不怎麼咳嗽了麼!”
院正嘆道:“咳嗽雖止住了,但生機將斷,病已入膏肓。”
“那他……還能熬多久?”
院正捻著白鬍子:“也就今年年底,熬不到明年開春。”
齊謹轉眼一瞧,只見齊少衝面孔全無血色,心中倒有些微的不忍,嘆道:“你去他府上看看罷,他想吃什麼用什麼,都……”
齊少衝倉促打斷道:“他想無傷三哥。”
齊謹倏的沉下臉:“莫要胡說!”
齊少衝心亂如麻,也不再多說,跌跌撞撞的走出殿去。
一層秋雨一層涼,雨水淅瀝聲中,少傅府更顯清靜,齊少衝匆匆穿過廳堂外院垂花門,進了穆子石所住的屋子,屋門一開,便是藥氣沖鼻,架子床周垂著厚實細密的帷幕,用以擋風遮光。
屋內一片昏暗,死氣沉沉的幽寂,碧落與另一個侍女跪迎,輕聲道:“見過殿下。”
齊少衝抬手令她們起身,問道:“子石到底怎麼樣?喝了藥可見好沒有?”
碧落憔悴的臉上猶有淚痕,應是剛剛哭過,搖了搖頭,道:“大人不太肯吃藥……”
齊少衝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悲泣之音,搶上兩步,掀開帷幕,黯淡的天光薄薄的落上穆子石昏睡的面容。
一瞬間齊少衝恍惚回到了朝不保夕心驚膽戰的逃難路上,眼前這個人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與溫暖,他與自己,是雙生的樹共存的藤,他死了,自己漫漫長路,可要如何才能走下去?
哪怕回了大靖宮,站到了帝國的最高處,在他面前,所謂儲君的齊少衝,也還是一個彷徨無措的少年。
一時情不自禁,已坐倒在他的身邊,痛哭失聲。
穆子石被哭聲驚醒,慢慢睜開眼睛,他病得有些畏光了,勉力抬手遮了遮,瘦骨伶仃的手腕,便突兀的從寬大的袖口中露出。
齊少衝忙擦了擦眼淚,一把握住他的手塞回被子裡,但抬頭一觸他的眼神,卻遽然而驚。
穆子石濃密如扇睫毛下,是一雙與平日沒有一絲差異的眼眸,寶光流轉、洞悉如鏡,完全不似一個重病之人。
這雙眼一睜開,頓顯膚色透明潔淨宛如凝脂融玉,雖病著,卻病得一點兒也不形容枯槁的難看,反而有一種煙雨朧月的仙氣飄渺。
這個人……恐怕連死都會死得如詩如畫。
齊少衝心中木木的想,如果可以交換,寧願子石貌醜智鈍才華盡失,只要能讓他活著,渾渾噩噩也沒什麼,反而能讓他快活輕鬆許多。
穆子石低聲道:“少衝,你來了。”
重回京城後,他極少叫自己的名字,都是一聲聲恭謹之極的殿下,齊少衝心中酸澀,卻柔聲道:“我來看你……你總是不好好照顧自己,病了還不肯吃藥,這哪裡使得?”
穆子石微微一笑:“藥太苦了。”
說著眸光轉向床裡,道:“那個抽屜……你開啟。”
齊少衝依言而行,取出一卷厚厚的冊子。
粗略翻了翻,卻見一筆工整的館閣體,寫的都是錢糧、屯田、監察、吏治、律法等事務的分析見解,不禁眼眶一熱,淚水又滾滾而下。
穆子石道:“尹相、江大人都是國之柱石,戶部有個主事喚作範豐……眼下雖不顯山露水,但再歷練個幾年,或許能堪大用……”
齊少衝忍淚道:“你養養精神罷,何苦還為我操心這些……”
穆子石漠然看了他一眼:“少衝,我願意為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而已。”
齊少衝心中大慟,知曉他此番是與自己話別了,登時就被一種沉重無比的傷痛驚恐壓倒了,眼前所見耳中所聞,都彷彿隔了一層厚厚的帷幕,有些似真似幻的茫然遊離。
穆子石的聲音低而弱,卻帶著一種清澈明快的釋放和解脫,像是山泉無拘無束:“少衝,我負了太子殿下,我終究還是自私的。還有……當年逃難路上,我對你不好,老是欺負你,你……就忘了吧,不要怪我了。”
齊少衝本能的斷然搖頭,道:“不,我永遠都不忘記。”
穆子石縱容的笑了笑:“隨你……不過往後別再來了,我還沒死呢,實在見不得你一臉哭哭啼啼的。”
齊少衝勉強一笑,想起一事來,忙道:“虞氏王妃十日前病亡。”
穆子石靜默片刻,道:“真好。”
齊少衝忍不住一嘆:“死者已矣,別這樣毒,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