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連洛氏都為之色變。
齊謹卻不惱怒,輕嘆道:“你說的是……”
轉而吩咐梁忠:“傳朕口諭,賜孫鶴林白銀二百兩駿馬四匹,賜見官不拜,再賜金匾一方,書‘杏林至善’,回鄉享清福去罷!”
孫鶴林嘴唇微微哆嗦,磕頭拜謝而去。
齊謹默然良久,殿中空氣彷彿凝滯住了,山雨欲來的壓力重重。
穆子石一直不曾聽見慘叫或是杖責之聲,當刑獄司掌事回稟三名宮婢已死時,才猛然意識到,碧落去了,那雙略顯粗糙的溫暖的手,再也不會掐臉捏腮的撫摸自己。
齊謹踱到陶氏身邊,似猶豫了一瞬,道:“你還有何話說?去年陶若樸調陶家旁支陶興,任南疆武校尉……這箭毒木藥粉得來想必容易之極吧?”
陶氏輕啟朱唇,一笑間只見驕矜倨傲:“皇上,您想讓臣妾怎麼答?”
齊謹著實不喜她這般姿態,道:“據實答,難道你做得出,竟會不敢答麼?”
陶氏從容道:“臣妾如實作答,只怕皇上不肯信,皇上只想信自己願意信的,不是麼?”
齊謹冷冷道:“你私通外戚毒殺太子,事實俱在,人證物證俱全,你說朕該如何信你?”
陶氏揚起臉,面龐豐潤若銀盤,笑容卻隱現悲傷倔強:“皇上,臣妾十六歲入宮即為貴妃,您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二十二年來,我對皇上用心從未稍變,一如剛進宮時,可昭日月,可鑑天地。”
“可惜臣妾沒變皇上卻早變了,也早忘了當年臣妾初進宮時,您對我的許諾。”
齊謹大怒:“你心胸狹隘嫉妒成性,自皇后入宮更是懷執怨懟屢番作惡,如今還喪心病狂毒殺太子……”
說到太子二字時,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道:“即刻令內閣擬詔,貴妃陶氏,廢為庶人,賜白綾,皇三子齊和灃,廢為庶人,貶出宸京!”
陶氏下巴微揚:“白綾麼?我還以為皇上要將臣妾千刀萬剮呢。皇上,您一直提防著我是陶家的人,卻不知我一心一意為您,只要我在一日,陶家與和灃就不會有半點違背君臣父子之道。”
齊謹雙眉一軒:“你是在威脅朕麼?”
陶氏咯咯笑道:“皇上以為臣妾怕死麼?臣妾只恨自己不在洛氏入宮前就死!”
齊謹連話都不願再與她多說一句,走近穆子石,柔聲道:“隨朕去東宮……再瞧一眼予沛罷!”
剛走到殿門處,只聽陶氏幽幽道:“臣妾死不足惜,只怕皇上從今後再無安枕之日……”
偌大的治平宮正殿,轉眼只剩下皇后、陶貴妃與染香,刑獄司與龍朔衛只守在殿外。
陶氏靜默片刻後緩緩站起,緊盯著洛氏,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是你。”
洛氏指尖猛的一哆嗦,發上鳳翅銀釵的明光襯得她面色如雪:“貴妃,你太狠毒!都是為人母者,你為和灃我不怪你,但何苦要害予沛的性命?”
陶氏發出夜梟般古怪的笑聲:“我狠毒?我哪裡比得上你……皇上都不在了,你這般做戲給誰看?”
洛氏素服式身形纖纖,有弱不勝衣之態,顫聲道:“本宮不懂你胡說些什麼,當年予沛尚在腹中,你就令我宮中婢女袖藏麝香,更在安胎藥中做了手腳,予沛生來體弱,禍首是你!”
陶氏幾步上前,兩個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面面相對,近到一伸手便可以掐死對方,眼神中也都是圖窮匕見的狠絕恨意,活像兩頭失去幼仔的母獸。
洛氏略眯起眼睛:“你今日之果,已晚來了十八年,你不死,予沛的眼合不上!”
陶氏行動間裙裾絲履仍是不出微聲的優雅沉著,卻笑得寒意入骨:“是麼?我死了,太子就能瞑目?我可不信……下毒主使到底是誰,一心想要太子性命的到底是誰,你比我清楚,死去的太子更加清楚!”
洛氏眼角劇烈跳動:“予沛是我九死一生才得到的孩子……”
陶氏立即打斷:“是啊!虎毒不食子,我千算萬算,真的算不到你為了贏我,竟會用上自己孩子的一條命,皇后,今日之敗,我應得的,我服氣。”
洛氏身子後仰,淚珠斷線也似滾滾而下:“你當日一劑藥,已註定予沛活不過弱冠之齡。”
陶氏秀眉一擰,附耳低聲問道:“所以你乾脆毒死太子?用自己兒子兩年的壽數,換我一條命,值得麼?”
“皇后,你知不知道?你已老了,流華耀日,不過笑話……我都聞得到你頭髮上首烏膏的味道,色衰而愛馳,難道你沒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