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舉手投足一舉一動,看似簡單,卻是屍體鮮血裡錘鍊出來的凝練。哪怕一根手指,都必須與全身四肢協調配合,如何出拳,如何跨步,如何轉身,如何勾手,勁頭準頭、力道收放、角度軌跡、時機速度,無一不求細膩精準到極處。
一頓飯的功夫過後,齊少衝隱約摸到了些許竅門,穆子石卻幡然醒悟:就是把自己切碎了加五香八角燉了,也不是這道菜!
穆子石自進東宮,資質天賦頗令一群見慣了才俊的太傅講官驚喜交集,政務不必細說,單就書畫一道,短短數年,已窺得門徑,筆鋒副毫運用自如,下筆肥瘦峻端得心應手,駛足了順風帆高歌猛進,冉冉升起儼然就是將來少年天子身邊的少年重臣。
但此刻穆子石好比天雷劈過的妖精,散了一身的法力現出孱弱原形,於技擊一道,穆子石不光資質低劣,且低劣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
於是穆子石乾脆撒手一轉身:“我回昭旭殿了,七殿下,世子,你們慢慢打。”
剛走出去一步,被齊無傷一把揪住脖領子:“哎,你怎麼不學了?”
穆子石嘆了口氣:“你覺得……我能學得會?”
齊無傷一怔,捏了捏他的胳膊腿,又一彈他的腦門:“難。”
看穆子石若有所思,笑道:“但如果你隨我去邊鎮,苦練十年,也可當一步卒。”
穆子石冷笑一聲:“步卒?那我是不是該先行謝過世子殿下瞧得起?”
齊少衝忙跳過來,插嘴道:“那日母后還跟父皇說,後年適逢大比,要讓子石直接參加這次的秋闈,必定桂榜高中……三哥,我四哥是儲君,子石可是儲相,他才不會跟你去邊鎮呢。”
穆子石抬著下巴,又是冷哼一聲,一撣衣袖:“粗鄙武夫!”
大寧立國以來,均奉行與民生息止戈為武,到永熙年間,雖有烽靜王與皇帝親厚無比,但重文輕武之風兀自不減,便是邊境大將,亦是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派如虞禪,屬於武將世家,另一派則是知兵文臣,而朝中口碑明顯更傾向於後者,皇三子齊和灃的舅父陶若樸任兵部尚書,卻也是永熙九年的殿試二甲,賜進士出身。
因此穆子石這句粗鄙武夫,雖是僭越不敬,卻也是秉持了朝中上下一貫的做派,齊無傷反正心寬皮厚,領過兵的人,聽的髒話說的髒話都多去了,哪裡還在乎這麼口味清淡的一句?
但看著齊少衝一臉提防誘拐犯也似如臨大敵,齊無傷心裡不免納悶兒,這兄弟倆怎麼連護食都護得如出一轍?
待齊無傷此番離京,已是臘月十五,月餘來齊少衝每日午後纏著他在騎射場用功習武,小小年紀,頗能耐得住性子,並無驕矜懈怠,倒讓齊無傷刮目相看。
穆子石這段時光堪稱其樂無窮,齊無傷無形中剝奪了騎射師傅的職位,穆子石每天只需到練武場晃一晃,即可悄然遠遁,而齊無傷教完齊少衝後,又會帶上他悄然出宮,朱雀街甜水街鑼鼓街的一通溜達玩樂,甚至會玩到入夜宮門緊鎖,齊無傷便揹著他,裹上自己的大氅,踩著一地月色回東宮。
這天傍晚時候,兩人又走到甜水街槐樹衚衕,那衚衕最是熱鬧擁擠,左右兩溜兒店鋪賣什麼的都有,街道兩邊更是不少擺攤賣吃食的,穆子石雖在宮中錦衣玉食久了,但幼時被軟禁於城郊的苦楚終是抹不去,因此揹著人的時候極是嘴饞,齊無傷口味更是市井大眾,兩人便直奔著那些果子餡餅酥炸魚去了。
果子餡餅是蘋果餡兒,十文錢兩個,又熱又沙又甜,穆子石吃得高興,左手一個右手一個輪著啃就著吃,齊無傷道:“你慢點兒,難道我會跟你搶麼?”
穆子石抬起頭直笑,一打眼卻瞧見對面首飾鋪子走出來幾個人,忙指著一個櫻桃紅衣衫的低聲道:“世子妃……”
齊無傷叼著塊餅猛一回頭:“咱們走!”
拉著穆子石的手腕就跑。
虞劍關眼睛漂亮,眼神也好,瞧見齊無傷忙叫道:“喂!你過來!”
那邊齊無傷已經勢若奔馬的扛著穆子石跑遠了。
虞劍關抿嘴一笑,回家跟虞夫人大大方方的贊齊無傷:“世子很好……還會害羞呢。”
齊無傷跑出足足一條街去才停下步子,穆子石餡餅沒吃夠,雙腳一落地,便大聲斥道:“虞劍關會吃人麼?難道你上陣也這般抱頭鼠竄?”
齊無傷呆了一呆,道:“是啊,我跑什麼?”
穆子石嗤之以鼻:“不就一個女人嘛!我看你一成親,只怕又是個陳季常。”
齊無傷勉強駁道:“我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