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過是賭一把,贏對他有利,輸,也未必有害。
恕己靜靜思索片刻,將所有關鍵要點都疏通幾遍 ,確定無誤,便好整以暇地收了棋子,無意間覺得心臟似乎一瞬驟緊,像是停跳,卻並沒多在意,站起來揉了揉膝,正想走兩步疏血通絡,誰知一瞬間忽的頭重腳輕,眼前一片霧似的沙,太陽穴突突地跳,恕己正想撫著一人高的青花瓷瓶緩緩,誰知一偏,只擦過瓶身,大殿內一聲悶響帶著迴音,恕己恍惚間只覺得頭疼欲裂,眼角尖利的燭臺一角反射出金屬光芒,“嘖,怎麼還差一點?”恕己迷迷糊糊想著,陷入一片迷茫黑暗。
他似乎做了個夢,夢中不知是誰執著一柄藍翎摺扇,一下一下敲他的頭,他費力正起身子想看看那人的臉,待看清後,卻又不知道是誰,只有一下每一下地道:“唔,不行,你沒什麼讓我稀罕的,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十五天過得極快,自從那日恕己突然暈倒,就再也不曾出殿一步,皇宮上下口風把的也甚緊,期間只有西戎北狄偶爾出入宮殿,俱是一副平靜甚至冷靜過度的神色,只是北狄攥緊的雙手微微顫抖,大燕御醫在塞外都甚是出名,可是卻獨獨治不好這症,有一次太醫院派來的御醫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看到恕己,跪下道安,以手探了探他的額,撩了撩眼皮,又讓他伸出舌來,那御醫皺了皺眉頭,伸出手來把脈,北狄在一旁急得團團轉,是不是問上一句,直把御醫喝得頭疼,豆大的汗珠子落下來,砸到地上似乎都是帶著響的,掙扎半天,只得跪在地上,一口一個無用,一口一句饒命,煩得恕己頭疼,只能下令讓他快些滾出去。
恕己每日只覺得自己似是在火上翻烤,以手探額,卻半分熱度都沒有,懶懶窩在榻上,似乎一輩子都不想起來,前些時候還好,勉強有些力氣,還能自己偶爾下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慢慢的就不行了,力氣小的連提起一支狼毫都要用兩隻手,一邊寫一邊抖的跟篩糠一樣。饒是如此,恕己也只能反覆告誡自己冷靜,將平素裡的一些事物都交由西戎一併打理,讓北狄在一旁幫把手,只有些她們二人都無法做主的重要事情才呈上來。
一次西戎換了身青綠長衫來尋恕己,只見他靠在榻上,目光似是深淵,只看向床頭掛吊的一盞白玉琉璃燈,面無表情,西戎見了一愣,恍然覺得眼前之人或許,其實脆弱難堪,這個想法嚇了她一條,還好,在回過神來,恕己已經瞧見她,招招手,意思讓她過去。
“是有什麼訊息?”恕己開口問道。
西戎細細打量他一番,才發現他是又瘦了一圈,面板白的不像人,反倒三分人,七分鬼,心底不由得嘆了口氣,“沒,不過再去那家酒樓的時候,有人遞給我這個。”她說罷,伸手掏出張白紙,“我擺弄了半天,絲毫找不出來可疑的地方。”
恕己聞言,眼中略過一閃而逝的光芒,伸手接過,看了幾眼,張口卻是讓西戎去尋根蠟燭來點上,此言一出,西戎霎時明白,點了根蠟燭來,在之下緩緩過了幾遍,只見幾個行書小字浮出:“五月十五。舊地見故人。”
恕己略一沉吟,開口問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五月十三。”
恕己欣然,還有兩天時間,那狄人王子竟然敢約他在老地方見,肯定是料到他不會帶人圍剿,那他也就給他個面子。“你把入宮令牌,我在給你寫一份條子,就說他是來給我審病的郎中,這兩樣東西你一併帶去酒樓,交給掌櫃,剩下的不用管了。”西戎領了命。
恕己閉眼思忖半晌,再睜眼時她卻還在塌邊站著,正奇怪間,才發現她正盯著那一盞白玉琉璃燈看的入神。“也對,我拿到它之後,才將你們兩姐妹帶在身邊的,許是不知道這物什的來歷。”
西戎點點頭,以為他要給自己講述一番,沒想到恕己就此無話,“那王可願將它許給我?”西戎突然問道,恕己卻是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只淡淡道:“你也不用再猜測,這東西雖小,對我來說肯定是還有用處的,其他玩意兒,上到南海黑珍珠,下到城門口的糖葫蘆都隨你挑,但這盞燈,我定是不會給的。”
西戎的確是存了試探之心,只是沒想到他一語點破,也不羞惱,只是嗯了一聲,轉身推開殿門,她沒有看到殿內恕己嘴唇喃喃,問了一句“他來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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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
恕己難得出了一次寢宮,暖陽照在自己身上,卻是說不出來的孤寂蒼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