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積了一輩子的苦悶全都細細碎碎在喉間化開,他挺了挺腰,嚥下已經湧到喉頭的血水,端坐於王椅之上,眼裡帶著帝王對臣子的欣賞與信任,嘴邊攜著絲絲笑意,那是他天生就習得的,亙古不變的表情,不是竹林中從夢魘中醒來的脆弱不堪,不是花會登廟上笑得歡暢卻滿是揹負的做作之態,更不是床榻纏綿間眼底眉梢全是情的妖媚難言。
他生是帝王家的人,就應該有帝王之家的傲骨!
“好!丞相既然有如此大志,且聞丞相工於兵法,精於刀劍,文可治國,武可安邦……”恕己笑得歡暢,“如今北狄與我朝紛爭不斷,半月後,吾親自送行!”
所以,他能壓下心中所有情怨愛恨,一紙詔書,了卻十餘年斷續接連。
“微臣遵旨!”奉壹嗓音低厚,仿若醇香美酒。
恕己有一瞬間閉上了眼,他彷彿可以看見奉壹揚起的嘴角,為了這個動作,他錯過了現實中惆悵無奈的低嘆。
“退朝——”太監尖銳的聲音落下,響起陣陣衣料簌簌聲,不過眨眼,大殿中便是空空如也,人去連餘溫也沒留下,恕己終於不用再忍,一絲血紅從嘴角慢慢流下,細細的一條線,恕己用手拭去,手上染了些明豔的亮色——“噗—咳、咳咳”一朵血花悄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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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後。
恕己盤算了時間,已是將夏,他卻仍要披上西戎遞來的長褂,只怕在這麼下去,又是要長臥榻上,藥香溢鼻了,恕己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轉身牽起西戎的手,雙手捧著,放置額前,西戎也不躲,只是靜靜站著,“你跟了我許久,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恕己為她添了件對襟外衫,“走,跟我一起去會會那個皇后。”
西戎聽罷一愣,思慮一瞬,迅速甩開恕己的手,只差匆匆後退,恕己含笑看向她,伸出手來做出邀請狀,“有些事,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來,我再說一次,跟我一起,去會會那個帝后。”
自從那日封后大典上的醜聞一出,恕己即使出手,大面積封鎖了訊息,還好臣子距離禮臺稍有些距離,才能將事態控制住,此後,“新後”便一直被軟禁在鳳翔宮,對外就以水土不服為名,甚至全宮上上下下沒有多少人見過新後的臉。
宮門被推開,許久沒有接觸到陽光的殿內突然有了幾縷生機,有一女性背影端坐梳妝檯側,“飯菜便先放在一旁,稍後我自會食用。”她懶懶道。
“喲,看來還是個會享受的美人啊,和那次驚慌失措的樣子真是截然不同。”恕己示意其他人退下,西戎接了他的長褂站在一邊。
黑暗中那團黑影稍動,似乎是終於肯正眼看他,“正主來了?”
“聽聞大燕的規矩,帝后不是既定每月三次臨幸?瞧我入主許久,終於第一次見到自己夫君長個什麼樣子了。”她緩緩挪步,向恕己走來。
“如此說來,吾是不是還欠皇后□□情?”恕己微笑出聲,一動不動任她撫摸擺佈。
“當時如此,王準備如何償還?”她嬌笑。
“任憑吩咐!在此之前,便先送帝后兩個小禮物,具體內容嘛,就是個秘密了。”恕己伸出雙臂,再伴上刻意做出的神秘表情,突然就是一副真正任人宰割的模樣,甚至伸手打斷了西戎在一旁的低呼。
沒想到她突然拉起恕己,狠狠向床榻推去,恕己一個沒注意,差點被後坐力震得咳出聲來,“帝后可是個烈性子!”
“還有更刺激的,只是……”她側首看向西戎,千嬌百媚僅在一瞬間就是奪人心魄。
可惜恕己偏偏不依,“在這裡的,都是吾至親之人,何須迴避?”他任憑新後一口一個“夫君、王”,面不改色,不肯軟下心來。
那人如此糾纏許久,眸光流轉間已有不耐煩的神色,只見她伸手欲取下發簪,轉頭時偶然瞥到窗畔,忽然一聲驚呼:“王!你看那是什麼?!”西戎聞言轉身飛速奔去想要探個究竟,待她來回掃視了三四遍,才轉過身來答道:“王,放心,沒……”
再轉過身來,一支金釵正正對著恕己胸口,在西戎眼裡,其上甚至泛著微微冷光。“王!”西戎一時失態,叫出聲來。
恕己右手食指並中指立於唇間,霎那間一縷妖冶氣息直衝西戎眼底,“這便是第一個禮物,不知帝后喜不喜歡……”他一邊說著,一邊挑起那支金釵,甚至略有些挑釁地用食指按了按,“這種被磨鈍的金釵。今早那支殺氣太重,就派人換了一支,這是吾自作主張了,還望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