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如飛便往寨子深處的竹屋去。
小周是大當家的獨子,也才三歲大,剛學會寫字。其母死得早。這大當家自身做的是殺人搶劫的活計,心裡卻指望自己的兒子做個讀書人。當年範安隨著亂民被這幫土匪擄來,被逼著在這土匪窩裡給這小子當教書先生。
範安進屋抱起小周往後山去,才走了幾步,遠遠卻見有人往這邊包抄來了。範安心道不妙,連忙往回路走,他思慮了一會便往竹屋牆根去,那牆角的灰土被他刨開,竟露出一方洞口,裡頭本放著他私藏的一些贓物,此時身危之時,哪顧得錢財這等身外之物,他將那贓物都掏出來扔了,空出了空間,將兩歲大的小周放了進去。
小周自小跟著他,對他十分信任依戀。他任範安將自己放進這洞裡,眨著眼睛問:“範叔叔,你要做什麼呢?”
範安道:“許叔叔說要跟你玩捉迷藏,我將你藏好了,他就找不到你。”
小周看著範安,道:“外面好大的聲音,爹爹在做什麼?”
“你爹爹他在打壞人,打跑了壞人就來陪你玩。”他說著捏了捏小周的鼻子,輕手將那洞口的木板合上,再用沙泥將木板細覆了一層。
他倒是想逃,但瞧著情形怕是逃不掉了。這幫土匪若是因其它原由被招安了,許還能逃過一死。但現下揹著謀殺朝廷命官的大罪,卻是板上釘釘地活不成了。他腦子緊崩到了極點,心想著決不能就此認命。
他活了二十八年,弱冠之時正遇上劉熙造反,家鄉旻縣整個被踏平了,當時家毀人亡,只範安一人命大活了下來。這麼多年他流過浪,逃過荒,經過多少大風小浪都沒死成,卻要在今天把性命交待了不成?
範安站了一會,轉身快速往寨牢裡趕。
範平秋還被關著,牢裡已沒了看守的人,範安進去時他正在撬鎖。範安走過去,沉著臉抽出了匕首,掄著勁一刀砍在那鐵鏈上,那鐵鏈應聲而斷。
範平秋正想著這人難道是來救自己的,不想這人走進來將他一把按倒在地面上了。
範安長著一副書生俊俏模樣,氣力卻是不比哪個土匪小。他用膝蓋抵著範平秋的胸口,一手按住範平秋的脖子,道:“範大人,對不住了。你不能活。”他說話間右手舉了匕首,不待範平秋說話已一刀捅進了範平秋的脖勁!
鮮血噴湧而出濺在一旁的泥巴牆上,範平秋猛得掙扎了一陣,卻被範安捂著嘴愣是叫不出聲。他的身體早就不好,這勁兒一過很快便沒了氣。
範安抽出匕首,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身體如受冷般顫抖。“範大人,莫怪我心狠,這寨子裡的七八十條人命,總抵得過你一條吧。”他說著夠下牆上的火把,去牢桌上收羅了火油散在牢裡。
範平秋瞪著眼睛死不瞑目,一旁他夫人的屍體已經僵硬冰冷了。範安抖著手滾著周圍的乾草垛,餘光突然卻瞥見牆角蹲著個小娃娃。範安頓時如見鬼般嚇了一跳,連手裡的火把都差點扔了出去。
他一心只想這範平秋不能活,竟忘了這人還有個兩歲大的兒子!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已殺了這娃娃的身生父母,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範安緊了緊手掌,彎腰將地上的匕首撿了起來,他如履薄冰般走到那娃娃跟前,慢慢舉起了刀身。
範平秋的兒子不哭不鬧,不知是嚇得傻了還是本身是啞的,只睜著一雙圓眼看著範安。那如葡萄似的兩隻眼睛在範安看來,卻像是地獄裡閻王判官的兇目,看得他背上冷汗直冒,雙腿直打抖擻幾乎要站不住了。
蒼天啊,你可要逼死我了!這做人怎麼就這麼難呢!
範安扔了刀身,轉過身去不看那娃娃,只快速點著了牢裡的乾草,逃也似地出了牢門。
他實在下不了這個手,便想著讓這大火一把燒了乾淨。
那牢門桌椅什麼的本是山裡的梧木做成,本身枯松,不像紅木實沉,一旦著起來便燒得極快極旺。這寨子的屋子到處都是隨手連搭的茅草屋,一屋起火,順著南風,一下如水著地般蔓延了開去。
範安放完火在屋前站了一會,這山下的土匪看來已經被抓得差不多了,眼見著那官兵已一撥一撥往這寨子裡來。他眼裡火光沖天,想著那小娃娃蹲在牆角的模樣,胸口絞痛著卻走不動路了。
他範安真是枉讀了二十多年的聖賢書,如今不僅殺了朝廷命官,竟也對稚子幼童下得了狠手。這麼多年的孔孟仁義之道都白讀了,大當家的說得對,他這人是沒什麼節操賢貞,卻也沒想有朝一日會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