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食言而肥
範安話一出口,李見碧就止住了身體。他直起身,順手把範安也扶了起來,道:“多謝範大人。”他說話間眼中又盈了淺笑,舉手間湛湛溫柔,扶著範安的胳臂,雖隔著帛布織衣,那手指卻似要將範安的面板給觸化了一般。
範安顫顫巍巍地站好,愧疚,歡愉與恐懼摻雜湧動著,令他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打鼓,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了。
“你既然身體不好,我不便再打擾下去了。”李見碧語話一落,範安抹了抹額,忙道:“不敢言打擾,大人若要走,下官送你。”他說著便要去替李見碧開門,不想李見碧抓住他的手,說不必了,你有傷在身,不便行走,說著竟親自扶了他到床上趴下,又用手捏了捏範安的肩膀。
範安被他一捏,只覺得全身的筋脈都抖擻了一遍。李見碧替他捻好了被角,道:“那我明日在朝堂等你。”範安呆愣著忘了回話,好在李見碧並不介意,他鬆手起了身,回頭看了範安一眼,自顧開啟寢門出去了。
元珠正站在門外的廊價下,李見碧看到了她,喚她過來,說我府上有有治杖傷的藥,是西域進貢,皇上御賜下來的,我放著也沒用,你家大人如果用得著,便叫人去我府上取吧。
元珠聽了,自是千恩萬謝於李見碧。她正說著話的功夫,那廡廊邊上走過來兩個孩子,見到了李見碧,便躲在牆角邊上偷偷地看。
這兩個小娃娃被李見碧一眼看到了,他心下一轉,問:“那兩個孩子是範大人的兒子麼?”
元珠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笑道是的是的。她以為李見碧只隨便問問,不想李見碧看了一會兒,竟起步朝兩個孩子走了過去。
那兩個孩子呆呆看著他也不說話,李見碧彎下腰,輕撫了撫兩人的頭頂,突問:“這兩人多大了?”元珠道:“回大人,都才兩歲呢。”
“哦。”李見碧站起來笑道,“我看著也覺得是差不多年紀。”他說著轉了身,帶著廊下御史臺的幾個人便往繡樓出口去了。
他走了幾步,突朝一邊的侍御史問:“範平秋的兩個兒子你們可有看見?”
那侍御史說看見了,李見碧又道:“那兩個獨生子懼是兩歲,可據我所知,範平秋當年只娶了一位夫人。莫不是被貶祁山之時,他還納過妾?”
他身後另一人聞言道:“他十幾年前在朝為官時沒有納妾,流放到祁山更不可能納妾。”那人笑道,“估計是和哪個煙花柳巷的女子來的私生子吧。”
李見碧早年聽聞過範平秋的名聲,傳說中是個廉潔不阿的人,私下生活更是有禮有節。這樣的人怎會與煙花柳巷的女子來往?其實這樣的事再正常不過,三妻四妾,平常人家尚且如此,更何況京中高官,不缺錢財更不缺風流。
但李見碧是何人,他當了三年的蘭臺御史,乾的就是監察審錄的事,心思早磨得如針眼般慎細,任何紕漏一旦閃過了他的腦子,無論如何不會就這麼放過了。於是當下便吩咐道:“我覺得有些蹊蹺,你且去替我查查這兩人的生母是誰。”
李見碧才說完這句話,房間裡躺著的範安便打了一個嚏噴。他這幾日天天都遇見這些嚇人的事,冷汗流了一層又一層,如今捂著被子竟要捂出風寒來了。
明天早朝可要如何是好呢?他實在不敢與那梁業年做對,一想到那叫李長川的侍郞便直打哆嗦,這人對內閣首輔忠心不要命,一朝得罪了,指不定哪天走在街上都會被人捅兩刀。
那李見碧倒是生得令人神往,但聽他說話做事,卻顯然是個殺人不見血的。那雙眼睛冷冷一掃,便足叫範安跪地討饒了。
兩方都得罪不起……範安糾結著,撓著頭髮真想一頭撞死算了!
但即便想死,該來的事還是要來的。
次日五鼓初奏,百官朝列。範安睜著一雙血絲遍佈的眼睛,一顛一顛地走進了金鎏殿,他屁股還疼著,和眾人呼完了萬歲,差點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往日朝奏,這些大臣們總有說不完的事,今天不一樣,拜昨天那一頓侍候,大半的人都消停了。眾人惴惴著,竟無人敢率先提起楊謙罷黜之事:昨天龍顏大怒,掀起的餘波還未過,這風口浪尖上,個個都很識時務,都等著別人挑個頭。
這頭等大事不說了,其它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沒人敢提。
朝堂一片安靜,範安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吞了吞口水,望了一眼前方的李見碧,終究還是沒敢邁出一步。
那皇帝御座旁的宦侍靜等了片刻,發現今天這些大臣真是破天荒地安份,莫非今天紫氣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