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兩個人不弄死一個怕是不肯罷休。
範安偷偷瞄了一眼地上的扇子,那扇骨渡著薄金,面紙晳白,在燭光下泛著水潤的雪色。這樣做工業精緻的扇子肯定出自府門,扇面角落說不定還蓋著府裡的小印,範安極想展開來揣度一番,好知道他這幾天都去接觸了什麼人。
但他看了看旁邊李見碧的臉色,卻將扇子撿起來遞還給了李見碧。“好了,我錯了,扇子還給你。”範安道,“你就當我剛才得了失心瘋,李大人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吧。”
範安伸手遞著那扇柄,說你還要不要了啊。
李見碧劈手將扇子奪了過來,捂著嘴角重新坐回了旁邊的凳子上。範安把被撞翻的桌子扶好,出去給他擰了一塊毛巾。毛巾用井水浸過,拿在手上沁涼無比,李見碧拿它捂了一會,心下才平復了些。
範安在他對面坐下,厚著臉皮說別生氣了,我關心則亂,怕你被別人騙去了。李見碧轉過頭來剮了他一眼,範安揉了揉鼻子,道:“好了好了,你剛才進門的時候不是說有重要的郚要跟我講,我聽著,你說吧。”
李見碧不說話,範安又瞧了他一眼,說你嘴角還疼啊。
李見碧怒道:“還疼?!想知道何必不自己試試?”
“我倒是願意……”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說那你要不要咬回來啊?李見碧將手中的毛巾往他臉上砸去,範安一手接住了,細眼一看,那上面一大塊的血紅。他心下越發愧疚,也沒心情說笑了。“我知道,以後不會了。”範安道,“院子裡有沒有三七啊,我去搗點藥汁給你抹一抹。”
李見碧悶著氣,道:“不用了。”
範安哦了一聲,又在他對面坐下,片刻後想起什麼,出去把毛巾浣了,回來又遞給李見碧。李見碧嘴角結了暗紅的血痂,已經不再流血了。
“陳以勤這個人跟你什麼關係?”範安在他對在坐下,突然道,“我不在京城的時候,他去刑部查過你流放的案底。前幾天還到我府上來,當面指問我,懷疑我。我看他對你極關心,可以前沒聽你提起過,你和他之間有什麼交情嗎?還是與他有深仇,讓他這麼抓著不放。”
他乍然提到陳以勤這個名字,李見碧怔了一怔。“他去找你了?”李見碧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我們回京城的時候,他還請我去鄭康的壽晏呢。”範安道,“我看這個人不懷好意,似要害我。”
李見碧閉眼笑了一聲。“你誤會了,他不是想害你,他不過是想拉攏你。”他說起話來扯動嘴角的血痂,於是用食指壓了壓,忍痛說下去,“聖上病危,而大宣至今未立太子。聖上有十三個兒子,要麼不得寵,要麼封地遣走了,只留下桓王與祺王兩個皇子,祺王年十一,桓王年十四,他日聖上西去,這兩人之中便有一人會是皇帝。而陳以勤是桓王自小跟隨的講師,是桓王最大的親信。你若長點心,早該上趕著巴結,還要等著他來拉攏你。”
“他要拉攏我,卻沒做出什麼討好我的事來,他一來便問你的事,只關心你,對我正眼都不瞧一下。”範安說著,眼睛往李見碧臉上飄,李見碧抬頭,說你那是什麼眼神?
範安說沒什麼,我就是覺得這人似乎對你有情。
“他當然對我有情。”李見碧道,“我父親身任內閣首輔的時候,陳以勤的父親是次輔,與我父親有結拜之情,我與他同在國子監讀書聽課,入仕之前,朝夕相處,你說有沒有情?”
範安長長哦了一聲,沉默片刻,道:“可我為官這兩年,卻從未聽你提起過此人啊,你與他若真有這般深厚的情誼,怎不見你與他來往走動。想當時你流放之際,也沒見這人給你求過一次情,流過一滴淚啊。”他想到此處嘆了一聲,說當時我可是夜夜流淚到天明,人都瘦了好多圈。
李見碧被他噁心了一遭,說有些事你不用知道得太細。你只記得這人不會害你便是。未了還提醒:“他既然請你去鄭康的壽宴,你便一定要去。”
範安聽他這樣維護陳以勤,又忍不住拿那眼神看李見碧。直覺告訴他,這兩人之間,並非如李見碧所說的這樣簡單。
範安心中未嘗沒有氣恨,他對李見碧自初見以來,一路掏心掏肺。但李見碧於他,卻總喜歡藏著掖著,範安不知這人何時能完全信任於他,他如捧珠玉,小心翼翼,走到如今,心都抽乾了血,再得不到回應,就要死了。
範安嘆了口氣,說夜已至夜,我去給你搗點三七草藥,你抹一抹,免得生了炎症。
院子裡就有三七,範安摘了幾片葉子,拿木杵搗了些綠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