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天外。
李見碧的身子矜貴,傷在內腑,一時半會不見好轉。他雖不在朝堂,但都察審錄之事卻一日不敢荒費,他帶病辦公,時值初夏,春息未退,夜裡乍暖還寒,一病未好,又扯出了風寒。
範安日日下了朝便往李府去,求見不得便在李府門前候著,風雨不斷,恨不得把整個範府都搬到李府門口來盯著。他拳拳歉心感天動地,偏偏內裡的李見碧無動於衷。
李見碧不來上朝,但朝中的風吹草動卻不能不聞。那御史中丞每日下朝都往李見碧的府邸去彙報,每每在馬車裡看到範安,少不得調侃諷刺幾句。
這日他又見到了範安的馬車,他站在外面喊道:“哎喲範大人,還候著呢?你整天沒事,這麼閒麼?”
範安撩起車簾看了他一眼,手中拈著毛筆。車內撂著一堆案卷,原來這人是將辦案的書桌都挪到馬車裡來了。他知道這人是在諷他,但他臉皮極厚,根本不生氣。
“李大人這幾日還好嗎?”他還笑了笑,說話間從手中拎起一藥包遞給御史中丞,“我這邊有幾味草藥,是託人從湘西萍縣帶來的,是偏方,京城卻沒有,你叫府裡的人熬幾味給李大人。”又道,“就說是你送給李大人的。”
御史中丞高旭接過了那草藥,掂著笑了一聲,說好呀,我這就給你送去。他進了李府,路過中庭的荷池,本來想順手將那藥包扔進去餵魚,但他猶豫了一會,又揣了回去。
李見碧正在寢屋裡看案籍,高旭走起來對他見了禮,將那包草藥輕放在李見碧的案桌上,說大人,這是範平秋給你送來的藥,這人已經在門外候了你半個月啦。
李見碧頭也不抬地蘸了蘸筆墨,淡道:“是嗎?”他說話間在黃冊子上寫了幾句批示,冷不丁咳嗽起來,那筆尖一抖,在冊面上留下一滴血似的汙點。他心中煩悶,將筆擱了。
他病了半月,臉色蒼白,此時穿著寬袖織竹的青服,更顯得寡淡清瘦。
家奴遞給他一方錦帕,說大人注意身體啊。李見碧毫不在意地擦著虎口的朱墨,問高旭:“今日朝堂可有什麼事嗎?”
“有。”高旭道:“今早聖上主動問起楊謙一案了。”
李見碧停了手,思量了片刻。楊謙一案已拖了數月,那楊謙也在牢裡候了數月,說是待審,但聖上一直未下旨意。楊謙的表妹是聖上的寵妃,李見碧知道聖上不會下旨革楊謙的職,但楊謙貪汙瀆職是證據確鑿,都察院不鬆手,聖上也不會枉法放了他。
李幾碧原以為劉熙是做好了打算,準備活活拖死這案子。幾年前內閣侍郎孟白江也是如此,證據確鑿的死罪,卻礙於皇戚的顏面不能下旨殺了,便以待審的名義關了孟白江三年,直到那孟白江在牢裡病死了,拿了牢裡幾個獄卒問罪,不了了之。
楊謙的案子,內閣與蘭臺的奏摺都被留中,上面也沒有要轉到刑部重查的意思,李見碧原以為這事就這麼結了。不想今日聖上主動提起,可見將有變數。
李見碧道:“範平秋今日可在朝堂?他有什麼表示麼?”
“範大人高明得很,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高旭道,“聖上也只隨口問了大理寺案子的進展,並沒有催促的意思。”
“聖上若沒有細查的意思,怎會隨口一問?這案子肯定有變數,大理寺的人沒有進展,也不會給都察院……”李見碧道,“肯定要落給刑部。”
“如今看來其實聖上早做好了打算。”李見碧道,“範平秋剛歸朝就接手這案子,定然力不從心,如今他上任已快半年了,為人處事聖上看在眼裡,覺得是時候了,要把這案子落給他。”
“但這範平秋膽小怕事,楊謙落他手裡,保不準會判個無罪赦免啊。”高旭道,“這案子都察院追了這麼久,如今小有成就,交到刑部手裡,定然要泡了湯。”
李見碧低頭磨了磨自己的掌心,道:“三千兩黃金,楊謙所貪的金銀可判死罪。範來秋心再偏頗,不至到無罪赦免的地步。”
高旭道:“大人說得不錯,但這麼一轉,楊謙卻鐵定死不成了。”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蘭臺彈劾楊謙的時候就已得罪了楊氏。楊謙是梁業年的學生,又是容妃的胞哥,他此次若得了喘息之機,萬一日後重掌大理寺,必然是我蘭臺的勁敵。”李見碧道,“所以楊謙必須死。”
他說著突然看了一眼高旭,問:“範平秋還在府門外嗎?我突然很思念他,叫他進來喝杯茶吧。”
作者有話要說:
21喂藥
範安從午時到現在,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