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懷風便向外走,「路上再同你說。」
大步來到門口,拉開院門向外面幾名親兵喝道:「備車進宮。」
他這院子連府內之人都進不得,卻冷不丁拖著個生人走出來,幾個親衛不由都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各去備車喚人,不多時兩人便坐進安王府那輛黑漆四轅的馬車裡,二十餘名親兵前後護衛著,風馳電掣般向宮中駛去。
這馬車寬大,兩人並肩坐著也不覺擠,懷舟一路便沒放開懷風手臂,撿著緊要地方說道:「太子今早晨課後進了幾塊米糕,用完沒多久便嚷頭暈犯困,伺候的宮女當他晚上沒睡好,服侍著又躺下,誰知這一睡下便再沒醒過,晌午時方覺出不對來,趕忙去請太醫,醫正張濟凡診視後說是中毒,同掌院太醫秦澄一道將剩下的半塊糕點拿去驗了,什麼也驗不出來,掰碎了餵魚,那魚卻都翻了白肚。現下太醫院裡七八個醫正都守在東宮,忙活了半日也找不出解毒之法,只能先灌了甘草綠豆湯下去,再用人參吊住了性命,餘下便無法可想了。皇后已是急得昏過去一回,我本在宮中同皇上一道陪著,想起你或許有辦法,這才回來等候。」
懷風越聽越驚,反握住懷舟右手,「可知是誰下的毒?」
車中只小几上放了樽琉璃盞,裡頭燭火隨著車子顛簸一明一滅,昏黃燈光下映出懷舟鐵青面色,「太子脾胃虛弱,這幾年的膳食一向由御廚裡兩個廚子單做,我將這兩人拘了來問,卻均說那糕點不是他兩個做的,只道今早給太子預備的點心是百合甜湯並一籠水晶包,為東宮送膳的幾個內侍也說送的是這兩樣,並沒見過米糕之屬,可伺候太子的幾名宮女卻說拿進殿來的乃是甜湯並一碟米糕,並沒見過什麼水晶包。」
懷風臉色亦跟著發青,「有人在東宮之內動手腳?」
懷舟冷冷一笑,「問過這些宮女內侍沒多久,伺候太子筆墨的一名宮女便死了,雙手握住匕首扎進心口,瞅著像是畏罪自盡,只那匕首扎得極深,□時頗費了一番功夫,絕非一個柔弱女子能刺得進去的。」
停一停,又道:「那宮女原是伺候郭淑妃所出二皇子鴻信的,進東宮不過一年。」
懷風心念電轉,試探問道:「你懷疑是東宮中內侍所為,嫁禍栽贓郭淑妃?」
懷舟雙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片刻後道:「東宮中內侍共計十六人,除了兩個與太子年齡相仿做不出這等事體的,餘下均叫我拘了起來嚴刑拷問,其中一個指認管茶水的太監名叫夏福的曾往太子寢殿窺探,我叫人上了大刑,那夏福熬不住咬舌自盡了,搜他私物,從櫃子中翻出了一小瓶粉末,拿給太醫,卻誰也不識得是甚,倒進水裡給貓狗舔過,均是先昏睡過去,不久便死了個乾淨。」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我從瓶中倒了些出來,你看看可認得。」
懷風接過,湊到了燈火前細看,見那一小撮粉末色澤瑩白,瞅著便跟茯苓粉似的,也不見什麼異樣,只是讓燈火一烤,便發出些幽幽清香,似蘭非蘭,當下驚呼一聲,「這是苦曇花的花粉,有迷魂之效,極少量便可致人昏睡,用作安神最好不過,但絕不可多用,否則便要在夢中慢慢睡死過去,再也醒不過來。這花只在郴州左近的沼澤裡才能得見,誰能把它弄進宮來?」
抬眼去看懷舟,只見他雙目中閃過幽幽冷光,「你忘了,神武軍統領蕭達當年便在郴州領兵。」
懷風立時省起,一震間,只聽懷舟又道:「他女兒現如今貴為賢妃,便是五皇子鴻宣之母。」
話音一落,車內登時一片沉寂。
宮室之禍,自古便以爭儲一事最為慘烈,為了那九五之位,父子手足相殘之例數不勝數。當今太子為皇后嫡出,又是長子,深得聖眷,本無此患,但皇后除此之外再無嫡子,一旦太子亡故,二皇子母妃事涉太子之死,三皇子四皇子又出生不久便即夭折,論長論貴,都以五皇子鴻宣為最,自是繼任儲君的不二之選,如此潑天權勢富貴,又有幾人能不眼熱。
兩人長於宗室,自來便曉得不少宮闈之爭,這麼一猜,已是八九不離十,想到今日之後宮內少不得一番腥風血雨,均心有慼慼,默然不語。
便在這時,馬車已駛到宮城南門,懷舟掀起車簾,向禁軍統領晾一晾腰牌,留下一眾親衛在外守候,車子又直駛進去,片刻不停,不多時便到了東宮門口,這才拉懷風下了車子,直入宮門。
此刻帝后皆在東宮之中,守衛亦比常日嚴密許多,出了恁般大事,門口便由禁軍統領劉元親自把守,這人原是懷舟任九門提督時的下屬,積功升至現下一職,為人甚是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