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到那碧玉蝙蝠,語氣倏地和緩許多,馮德才便不似方才那般害怕,將如何受懷風醫治痊癒,如何娶了水沉煙結結巴巴地說了一遍,又說到懷風夤夜來家求他送這兩樣東西,如何囑咐懷舟千萬小心保重身體。
懷舟靜靜聽著,一言不發,但那眼中已透出些許暖意,待馮德才說完了,溫言道:「你遠來辛苦,先下去休息罷。」
當即便有下僕帶了馮德才下去。
武城便在一旁站著,見懷風千里迢迢派人送來個藥丸,不免十分好奇,於是悄悄抻長了脖子去看,掃著那短箋上字跡,也是一怔,又等片刻,見主子只是捏著那藥丸沉吟不語,終於憋不住道:「王爺,二爺不是已給了您一瓶解毒丹,怎的忽巴拉地又送來一丸,這個卻又是管什麼的?」
懷舟瞥他一眼,「你問我,我去問誰。」
武城撓撓頭,「可惜胡太醫上個月過世了,不然叫他來瞅瞅,說不得能瞅出些門道。」
停一停,小心翼翼問道:「王爺真要吞了它?」
懷舟眉梢一抬,緩緩道:「怎麼,你疑心這藥不妥?」
武城縱然心覺奇怪,又哪兒敢說懷風半個不字,賠笑道:「哪兒能呢,二爺跟王爺兄弟情深,又有一身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自然不可能送丸毒藥來害您。只不過屬下覺著那吃藥的法子忒怪了些,沒見過還要拿自己心頭血做藥引子的,又說要用銀刀子來割,怎麼聽著這麼糝得慌。萬一咱手頭沒有銀匕,這藥效是打個折扣還是反而不妙,二爺也不多寫兩句說清楚些,倒害得王爺費思量。」
懷舟把玩半晌,將蠟丸收進懷中,淡淡吩咐:「磨墨。」
提筆重寫那份奏摺,於那藥丸如何處置卻隻字不提。
武城直覺那藥古怪,本想再勸兩句,務必求主子慎重行事,但見懷舟這樣兒,也不好再多嘴說些什麼。
這一日哀牢關平安無事,到了晚間,懷舟繞城檢視一圈各處守衛便回了帥府。
他住的仍是當初懷風那屋,屋中點了十來支紅燭,甚是亮堂,待叫人送來把割鹿肉用的銀刀,便將屋門一關,掏出那枚蠟丸。
那蠟封得嚴實,輕輕一捏也就碎了,露出裡頭一枚梧桐子大小的藥丸,殷紅如血,泛著微微腥氣,又似有些甜香。
懷舟託在掌心之中,右手執刀,照著心口輕輕一劃,便有鮮血逸出,一滴兩滴三滴落到那藥丸上。
那血才墜到表面,便似被那丸子吸了進去,一絲也不曾滲出來,待三滴滴完,藥丸紅得越發詭異,竟似活了般,燭光下浮出一層紅暈,甜香氣息也越發重了起來。
第一百章
懷舟嗅著那味道,恍惚間竟覺似極當日在這屋中吃到的蜜餞香氣,心中倏地掠過一陣溫馨,看了看那藥丸,和著一杯溫酒,一口吞下。
說也奇怪,那藥聞著微腥,吞下時卻一絲也嘗不出來,落進肚中也不覺異樣,過去片刻,方覺心跳得有些急促,胸腔裡,除了自己那一顆心蹦蹦跳著,竟似還有另一顆正鼓鼓而動,如此又過片刻,心口處一股暖流汩汩流過,那兩處心跳便漸漸歸於一處,重又寧定下來。
懷舟盤膝坐在床上,撫著胸口一陣納罕,實不知這藥到底有何用處,方才那陣悸動又是因何而生,卻因深信懷風斷然不會害他,倒也夷然無懼,只靜靜體味體內這一番細微變化。
等了一會兒,再不見什麼動靜,方才睡下,躺了不多時便做起夢來,夢裡懷風站得遠遠的笑吟吟瞅著自己,也不說話,待要去拉他,卻怎麼也夠不著,正著急間,忽聽懷風道:「哥哥,你的命便是我的命,我縱不能在你身邊,卻定是和你同生共死的。」
這話雖說不大吉利,卻不知怎的,聽在耳中只覺從未有過的溫馨寧定,便在夢中亦不覺微笑起來,一夜安安恬恬,直到雞鳴。
翌日天還未亮,懷舟便睜開眼來,躺在床上靜靜回味昨夜夢境,心中一片靜謐地歡喜。
過了片刻方才起身,帶了幾個侍衛出去轉了一圈,看各營兵士陸續起來操練了一番,便迴轉府裡用膳。
武城仍舊惦記著那藥,一早見了懷舟,支支吾吾半天,仍是忍不住勸道:「王爺,俗話說藥不可亂吃,還是去京裡叫個太醫過來看一看罷。」
懷舟也不理他,待吃得飽了放下筷子,方淡淡道:「不必,我昨兒個已吃下去了。」
唬得武城險些跳起來,總算見懷舟仍舊平安無事,這才訕訕地不再提了。
用完了膳,懷舟自去處置軍務,待到午時方得了空兒,叫人去把馮德才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