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玉,朕與你自小一起長大,如今也不想與你兜圈子。」祿明皇站起身,高高在上地逼視著段景玉,淡淡地道:「朕告訴你,朝廷派出的人手早在八九天前就已搜救到了你們所在的懸崖,可是三番兩次探查都無人接應,扔下去的傳信煙花也無人發出,當下也只能死了心往別的地方搜查,可哪想到這麼些天后,下面居然放出了傳信煙花,不可謂不蹊蹺。」
「所以朕再問你一次,這探查一事,是你去、還是上官驚鴻?」
祿明皇深沉冰冷的目光看過來時,已經全無了先前兩人談笑時的平和,而全然是真龍天子該有的威壓。
這劍拔弩張的時刻,段景玉面上卻波瀾不驚,鎮定得像是完全不懂祿明皇所問的含義。
他緩緩抬起頭,單薄的嘴唇微啟:「稟皇上,是我與將軍一起探查。」
祿明皇面無表情,整個大殿裡一片死寂。
良久良久,他擺了擺手,漠然道:「你退下吧。」
段景玉沒有退下。
他站在原地,卻忽地一笑。
那一笑,昔日風流俊俏之名滿京都的長樂小侯爺又回來了。
桃花眼神色肆意,一點硃砂痣更顯豔麗,他躬身,輕輕地道:「小侯另外有一事。」
段景玉偽裝的功夫實在太好,就連祿明皇,也渾沒聽出他語聲尾音中那一絲絲細微的顫抖。
「說。」
「小侯在懸崖底與上官將軍情投意合,心中從今以後只念著上官將軍,再也不想與他有片刻分離。——今日,也是想來求皇上準我、準我破了大祿王朝的規矩,將上官將軍迎娶進景玉府!」
……
出了皇城之後,段景玉才驚覺自己的掌心竟然已經生生被指甲刺出了鮮血,疼得厲害。
他搖了搖頭,臉上終於浮現出了淡淡的疲憊,眼底也有了絲暗沉的複雜之色。
景玉府內,上官驚鴻還等候在大廳,顯然是也在擔心著段景玉。他雖然心思轉得還沒有那般快,可是那緊張的氣氛卻怎麼還是感覺得出來。
他緩緩地踱著步,彷彿藉著這樣的步子,就能消散心中的不安。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終於是看到段景玉從廳門處走了進來,年輕男子那俊秀的臉上還是帶著淺淡的慵懶笑意,彷彿皇上的緊急召見並沒有什麼要緊的大事。
「將軍。」
段景玉走過來,很隨意地執起上官驚鴻的手掌往內院走去:「怎麼剛回來也不先好好歇息一下。」
「我……也沒太累。」上官驚鴻遲疑了一下,低聲道:「皇上那邊怎麼?」
「沒什麼事,問了問我們的狀況。」段景玉笑了笑,淡淡道:「刺客們本想全部自殺,但還是手腳不夠快被生擒了幾個,都是莫汗哈爾人,但卻不承認是受國王指使。看來我們南疆的鄰居,可還是沒死心啊。」
他這麼說著,忽然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反正一時之間沒我們什麼事,我是真累了,走吧將軍,讓我摟著睡一會兒。」
上官驚鴻沒說話,就這麼任他牽著往內室裡走去,然後順從地也躺到了床榻上。
兩個人就像是依舊在懸崖峭壁之下的石洞裡那般依偎在了一起,只是這次卻沒躺在冷硬的石床上,身上也蓋了雍容的錦被。
但不知怎的,上官驚鴻心中卻遠遠沒有了在那陰寒石室裡的平靜安寧。
身旁的段景玉似是很快已睡著了,上官驚鴻轉頭靜靜地看著那人閉眼時依舊帶著萬般風情的面容,下意識地用手隔著薄衫摩挲著胸前的青玉墜子,指尖隱隱覺得有些發燙。
「將軍啊……」
哪料,段景玉竟是忽然閉著眼開口了,他尾音拉得長長的,乍一聽似是睏倦慵懶,但細一品卻有種令人心悸的纏綿味道:「其實我還跟皇上說了個別的事。」
「我說……我跟將軍情投意合,想跟將軍成親,求皇上恩准。」
上官驚鴻倏然一驚,猛地轉過頭,一雙狹長的眸子也不由睜大了。
「什、什麼……?」
這事情,委實是太過驚世駭俗,即使大祿王朝民風開放,對好男風也沒有多麼苛責,可是要一個男人真正與另一個男人成親,卻也真的是聞所未聞。
一時之間,上官驚鴻竟然連半點其他的話語都說不出來了。
他思維並沒有多敏捷,也想不明白段景玉此突然之舉的意思,只是隱隱覺得身旁看似懶散闔眼躺著的男人的這個決定——帶著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