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他來自南疆的語調有些怪異,這句話說到末尾的時候,更有種意味深長的嘲諷意味。
「我也不需要你開口。」
段景玉面色如常,他忽然反手嗆啷一聲拔出了暮楚腰畔的長劍,那森森的劍光幾乎閃花了狄賀的眼睛。
「你、你想做什麼?」狄賀渾身緊繃一時之間也慌亂起來,他雖然曾無數次暗自嘲笑過面前這個素未謀面的年輕侯爺的愚蠢和無知,可此時此刻面對著那無情的劍光和俊俏卻面無表情的臉,卻竟然開始隱隱有了懼怕的心情。
「也沒什麼。」
段景玉突兀地笑了笑。
緊接著他手中劍光一閃,下一瞬間已經乾淨俐落地把狄賀身上的衣衫給挑開,露出了狄賀精悍赤裸的上半身。
完全沒有理會暮楚和狄賀驚愣的神情,段景玉眼神陰沉地看著狄賀露出來的左胸口。
那上面,是一個——漆黑的、彎月狀的刺青。
這道刺青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曾經讓他無數次地動情、無數次地逗弄親吻,萬分熟悉的美麗刺青。
在這一刻之前,段景玉甚至還把這道刺青看作這世間所有動人風情的象徵。如今看來,卻彷彿是一個千瘡百孔的笑話。
那早在之前便已有的預感,終於在這一刻以最殘酷的姿態成為了眼前的真相。
上官將軍——其實並不姓上官,他姓狄。
……
「我們走吧。」段景玉把手中閃動著寒光的長劍遞給身後的暮楚,一雙桃花眼卻淡漠地掃過了狄賀的面孔。
「侯爺你……」暮楚有些不確定段景玉是不是那個意思,一時之間接過劍的手也不由微微顫抖了一下。
「段景玉你瘋了!!」狄賀似乎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嘶吼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是犯了死罪!」
「暮楚,你明白的。他的命、還有那刺青……都不能留。」段景玉看著狄賀的眼神彷彿已經是在看一個死人,他完全沒有理會那吼聲,而是神色疲倦地把手攏進寬寬的袍袖裡,慢慢地轉過身。
也就是在這個瞬間,整個人都僵立在了原地。
牢房外忽然之間點起了好幾盞燈火,一下子照得這晦暗的牢房內都明亮起來,那燈火甚至讓段景玉都覺得有些刺眼。
而此時,牢房外赫然已經站了七八個人。
當先那人正是一身玄黑刺龍錦袍的當今天子、祿明皇,跟在他半步後的則是御林軍總統領齊寒疏。
「寒疏,朕先前就說過,不必費心去審狄賀,遲早會有人來幫你把一切查個清楚。」祿明皇緩緩轉動著右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面上隱隱浮現出一絲冷漠的笑意:「你看,可是說中了?」
他話音一落,身後的數個御林軍精衛已經把暮楚和段景玉圍了起來。
而齊寒疏則站在陰影中,段景玉看不清他的神情,也只聽得到他低低地應了一聲:「皇上英明。」
緊接著,牢房裡便已經是一片死寂,就連狄賀似乎也隱約感覺到壓抑緊張的氛圍而根本沒有開口。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段景玉低低嘆了口氣,輕聲道:「暮楚,把劍放下。」
暮楚一個怔愣,隨即卻還是神色複雜地把長劍扔在了地上,將手背到身後任由御林軍精衛把他制服住了。
「錦書,你果然還是那麼聰明。」
段景玉看著祿明皇,口中說出的名字卻是那人還未登基稱帝時的名字。
祿明皇的神色在聽到「錦書」二字之時終於有了一絲晃動,打從他坐上了這個天子的位置,便再也沒有人叫過錦書這個名字了,年少時的記憶一絲絲從腦海中浮起,竟有種恍若隔世般的陌生感覺。
祿明皇一雙狹長的威嚴鳳眼看著面前這個打小就與他一同長大的年輕男人,語聲終於漸漸放輕下來:「你也本不該這麼糊塗。」
他說到這裡,意味深長地頓了頓,似乎是在暗示著什麼一般:「景玉,別再犯傻。」
……
上官驚鴻待在自己長天府中亦是一夜沒睡,興許是因為那下得讓人心慌的大雪,又興許是因為昨天一整天都沒有段景玉的訊息。
這些天來,段景玉越來越繁忙,回來的時候也總是顯得無比疲憊,兩個人幾乎也說不上什麼話。
段景玉沒怎麼說過自己在忙什麼,上官驚鴻也就沒問。
只是越臨近要大婚的日子,便越是有種焦躁不堪的感覺,那樣的陰鬱心情下,即使是想到成親都甚至會感到莫名的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