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痛快,寫得好!這舉子已經將策論的規矩拋到九霄雲外,抬頭便氣華高瞻,這份宏量,便是宰相之才。這份卷剛放下,又覺得另一份卷可稱是雙峰並峙,其中兩句“一手遮天者,其眼必不能視天地之寬廣;一意孤行者,其耳必不會收世間之民聲。”心有慼慼,心有慼慼啊!只可惜按照規矩,這兩份卷子,一份不得入前二甲,一份更是要黜落。
(殿內諸人和兩個丫頭很是不解,如此好文為何要黜落?)
你們有所不知,按取卷的規矩,若錯字過三字,不可入二甲,錯字過六字,不可中選。這兩位兄臺想是寫得太得意,一個錯了四字,一個錯了七字。我本來也想按規矩辦,可是看完以後發現,有五十八份卷子都是上好的文章,卻都因為這個小小的錯誤而要逐出或者降等。這守死規矩便要失大人材。我思來想去,逐出萬萬不可,可是就這樣取了,叫禮部的人笑話孃親不識場試的規矩。想到這裡,我靈機一動,在試卷都是清一色的蠅頭小楷,要分出誰寫來,比較難。我就在那些少了一筆或者一劃的卷子上,把少的筆劃給添上,添完了,對著光看看,沒有什麼差錯,大感得意。
我將二甲、三甲的名次定了,一甲則留給娘自己來定。娘卻把那三百份卷都調來看了看。然後將那錯四字(被我已經必得一字不錯了)的老兄提到了一甲一名,錯七字的提到了“傳臚”。這“傳臚”可是極光彩的角色,是要站在金殿口大聲將進士們的名字一個個點過去的。孃親單獨召見他,將試卷發還給他,那試子嚇得汗如雨下。孃親也不責他,只是在紙上告誡他,傳臚唱名時不可再念錯字,否則朝廷的臉面都被他丟光了。這試子是千恩萬謝的跪磕了。這兩位錯字的兄臺便是今日龍燕次輔舒明倫相爺和天燕總督傅亮聲。
試卷發下去了,禮部諸員被孃親教訓得灰頭土臉,膽戰心驚。娘這回沒有向上次那樣客氣,上次刑部辦事還是認真的,這回禮部存心不辦事,所以被孃親回折狠狠斥責了一番。這禮部上至尚書,下到書吏都服服帖帖了。
二十天後此事完美謝場,這科進士現在是咱們龍燕的臺柱。封疆大吏出了三十多位,兩位入相臺,三人做了尚書,任御史之類的官職就更不用說了。可那時我卻管不了這個,我想這事兒母親看起來很滿意,我可以離開牢籠了吧。
(李玫道:“小主兒,是不是主子硬是不放您,所以您才撞在柱子上?”
風凝道:“強行不放倒好了,我就沒有什麼氣了。帝君那一個不獨斷專行。不能聖心獨斷,臣子們便要以奴欺主了。越是開明的皇帝,獨斷起來,對群臣越是有威懾力。娘要讓位給哥哥,我猜群臣一定紛紛上書極諫。娘就一句話‘朕今日並非與諸卿商議,而是告知諸卿朕的決定。諸卿若不願意,只管與新君去說。’一句眾臣禁口唯唯。”
柳熙陽道:“這個小傢伙就有過人之處,他人不在,卻是親眼見到一樣。知人料事,我是服他的很。”)
娘冷冷的瞪著我,在紙上寫:“這前三百名卷中,有五十八份出了問題。我看在天下讀書人的面子上,不想宣之於眾,你倒還想離開?”
我鼓足勇氣道:“這五十八份卷如何出了問題,想請陛下示下。”
孃親龍顏震怒,他一一寫出了那五十八份卷的名字,並將其中被我改過的錯字全都列出來,無一遺漏,無一差錯。我當時瞠目結舌,搭不下話去了。孃親又在紙上責罵道:“國家開科取士,何等重大。你竟敢擅自改卷,按西呈律是大辟。看在你兢兢業業分上,不追究,你還有臉要出去?”
我先是被這一棍子砸昏了,等到回過味來,可真氣破肚子了。您早就知道我改捲了,可是早不說,晚也不說,偏在這時候說,您不是存心誆我麼?肚裡已經罵得十分恭了,可是嘴裡不也語言半分,這西呈律還有比我更熟的麼?不將我的頭砍下來,就要燒高香了,我還要跪下謝陛下不殺之恩。這倒好,白乾了十五天活沒有報酬不說,還白白又招了罪名,這個虧吃得太大了,實在太窩囊。(說到這裡,風凝長長地吁了口氣,息了好長一會兒。)
(殿內諸人均覺得澤主如此對付一個孩子,未免有些過份了。玉藍煙道:“珠兒,他不過十六歲,你這樣捉弄他作甚?”
玉龍吟淡然道:“爺爺,起先禮部那些個傲員推搪,這一千二百份卷子,可真是個大難題。我自己當時精神不濟,讓越他們來改,那是勉為其難,只好叫涵兒回來商量。涵兒一笑道‘娘這有何難?弟弟,北夏已卯科和北夏丙辰科的一甲一名,要不是殿試時逃之夭夭,只怕就是狀元了,這改卷小菜一碟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