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一般的月光,彷彿天人憐憫的目光,照在他身上是徹骨的冰涼。
太醫收拾東西退出去的聲音驚動了他,回過頭,迎上那人深邃如海的眼眸。宗赫剛要張口說話,那人卻止住了他。
“不要趕我走,我哪兒都不去。”褚雲重明白少年在想什麼,想說什麼。只是,這樣的情形,讓他怎能放心離去。因此,便是明知少年不願他留在雲圖閣,更或看自己一眼都生厭,他還是得硬著頭皮留在這裡,哪怕整夜不眠的守護著他。
“我不會再自尋短見,你也別逼我再與你同床共枕。”
“好好好,我在藤榻上躺著,你好生歇息。有什麼話,明兒再說。”
褚雲重得少年一語應允不再傷害自己,已是謝天謝地。雖然他亦想能夠陪伴在少年身邊再安撫勸導幾句,但也知此事急不來,為了不讓事態鬧得更僵,他也只好慢慢想法子再轉圜。
夜色越來越深,迷離的月光從天邊傾下,穿過窗扉流過案几,映過之處,都留下一抹清幽的光澤,似瀰漫著淡淡惆悵,留連不去。
靈壁石屏風後頭的紫竹涼藤上,褚雲重輾轉難眠,一直睡得不太踏實。每當合上眼,少年那一副彷彿隨時可以捨棄一切的決絕,總是讓他膽寒心悸。
臥床上,宗赫亦睜著雙眼,一動不動的躺著,今天這事發生的太快太突然,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眠。正在這時,從半合著的窗子吹拂進來的“沙沙”風聲中,突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少年身子微微一僵,不由自主抬起胳膊蓋在眼睛上。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床前,又是一陣窸窣聲響,從手肘的縫隙處可以看到是那杏色的紗帳被撩了起來。
感覺那熟悉的氣息近在咫尺,宗赫全身上下卻都繃得緊緊的,擱在額頭的手亦握緊了拳,只待那傢伙有不規矩的舉動,便要毫不留情的招呼上去。
然而他的擔憂卻是多餘,褚雲重只是一言不發的坐在床榻邊沿,用一種無從表達的溫柔,靜靜的,凝望著自己。
時間過了漫長的許久,黑暗中,誰也不曾說話,只任由各自己的呼吸交融在這清輝如水的夜色中。這般的靜謐,彷彿能聽得到彼此沉重的心跳聲音,雖是離得那般近,卻有著難以言喻的孤獨。
一幕幕甜蜜幸福的過往,在少年緊閉的眼前飛馳而過,那時的美好,似悄然生長的罌粟,在那人百般溫柔的滋潤下,在心中生根發芽,然而,卻種出了一種令自己難以戒掉的毒。那麼愛他,也……那麼恨他。
不知未來該如何,只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再也不能回頭。他愛錯了人,豈能一錯再錯。
雖是這樣想著,一絲水漬卻悄悄的溼潤了少年濃密而又纖長的睫毛。床邊那人似乎察覺,卻也沒說什麼,只是伸過手,輕輕替少年拭去眼角的淚,是那般難以描述的溫柔。
那指尖的溫暖讓少年的淚流得更洶湧,一滴,連著一滴,滑過悲傷苦痛,像是要滴碎那些曾經帶給他無限美好的舊夢。
若非初見,人生何如不相逢?卻只是,相負太匆匆。
14。 良友慰心
第二天一早,衛臨又端來了上朝的王服,褚雲重此時雖一百個不願意離開宗赫身邊,但畢竟早朝誤不得。臨走之前,皇帝又命人去澹月閣喚了晏南山來,細細囑咐了他幾句,這才戀戀不捨的離了雲圖閣前往資政宮。
晏南山驟然聽聞出了這樣事,自也心驚,忙進風弄軒看宗赫時,卻遍尋不著人影。
“尚令郎在後頭望月臺上呢,從昨兒到現在,還一點東西沒吃……”衛介一邊引著晏南山往望月臺上去,一邊苦著臉求他勸慰宗赫幾句。
才淋過雨的望月臺在早晨的陽光下倒顯得格外晶瑩剔透,猶掛著一串兒水珠的玻璃底座似鑲滿了珠鑽般熠熠生輝。一群翠鳥棲在四周的櫻花樹上,正清啼悠囀,鳥兒不知人間愁苦,鳴叫得倒很是歡快。
而宗赫卻憑欄站著,穿著一件玉色縐綢的袍子,恰到好處的修身剪裁勾勒出少年骨肉亭均的曲線。晨光細細灑落在他的身上,光芒流轉,卻溫暖不了他冰雕一般的臉龐。
晏南山提著衛介遞給他的食盒,撩著袍角拾級而上。聽到腳步聲,宗赫便轉頭看了一眼,一見是他,抿緊的嘴角也不由得浮出一抹無奈的笑。
“這麼一大早的,是他叫你來看著我吧?”
“出了昨夜那種事,但凡是關心你的,自然都放心不下。”擱下紫檀格子食盒,晏南山拉著少年坐下,長嘆一聲道:“你也算是生死關頭打過幾番交道的人,素來也不是柔弱的性子,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