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給侍郎道喜!今兒一早,皇太閣的御禮已是下來啦,冊了侍郎為正七品侍御呢!”阿蠻喜氣洋洋的扶著宗赫上了步輿,又一疊聲的道:“雲圖閣都預備下了,婢女接侍郎回去梳洗一番,即刻便要去太閣府上謝恩。回宮之後,還要依次去拜見後閣各位侍君侍郎,可得忙上好半天呢。”
宗赫從沒坐過這種人抬的步輿,渾身不自在,便道:“阿蠻,下回在宮裡不必再使這步輿,我騎馬就得。”
阿蠻一步一趨地跟在步輿旁,握著嘴笑道:“這步輿可是皇帝特意囑咐的呢,說是侍郎傷著不宜騎馬。到底還是因為侍郎受寵,皇帝這才替侍郎想的周全。”
偏他這樣婆婆媽媽的。話雖這麼想,心裡到底暖和,少年如月般清華的臉龐上也浮起一抹恬淡的笑意。
一路行來,宗赫扶著輿好奇的看這宮中景緻。之前兩次進宮,都是夜幕時分,看什麼都是影影綽綽,便是三天前被罰至先賢祠,也是用馬車接來,竟連路都沒有認全。而今坐在這步輿中,卻正好將景物建築盡收眼底。阿蠻倒很是熟門熟路的,一手扶著輿,沿途將各宮各閣一一介紹,竟似活地圖。
宗赫隔著步輿輕拍她腦袋,似笑非笑的道:“才不過幾天功夫,難為你認得這麼熟。”
日頭下,阿蠻的眼睛閃閃發亮,輕笑著道:“婢女要在宮裡當差,要是連路都不認得,可怎麼成!前兒傅中令才鬧笑話呢,給你去送點心,回來就摸不著門了,有不是有晏侍御在,可不就要在這宮裡迷了路了。”
宗赫想著傅川那迷糊的小樣兒,忍不住微微一笑,問道:“我只知道他和南山都賜住澹月閣,也不知是哪一處。”
阿蠻便指著前頭回道:“後閣雖說素來是按品級分為上四閣,下四閣,其實卻是東西二邊各一溜兒四座宮閣的佈局。東邊是天章、澹月、雲圖、珍秘,西邊便是寶相、純陽、暴雪、永熵。中間隔著好大一片莫愁湖,又有御花園環繞其中,因此東西兩邊隔著挺遠。澹月閣在東閣自南由北是第二處宮閣,其實離我們的雲圖閣最近。侍郎與傅中令、晏侍御素來交好,這下可來往方便著呢。”
說罷,又有些懊惱的道:“只是雲圖閣離皇上住的龍德殿未免遠了些……”
宗赫這才堪堪明白了後閣佈局,雲圖閣離龍德殿是近是遠,他倒也不在乎。為什麼安排他入主雲圖閣,除夕夜的那個晚上,褚雲重早向他說得明白。若是有心,他那時離了京城三五個縣城,皇帝還一路尋了來呢。一時想起褚雲重來,便又忍不住偏過頭問丫頭:“陛下呢?他今日……”
提起皇帝,阿蠻又是春風滿面,“陛下一早便派人傳了話來,說是讓侍郎從先賢祠出來便去太閣府,陛下等下了朝,自會去接你回宮。”
正說著,步輿穿過章德門,前頭卻傳來一片喧囂笑鬧和馬蹄聲聲。阿蠻張望了一下,低聲對宗赫道:“那一片是馬球場,看服飾是幾位新入閣的侍郎們正玩著呢。”
宗赫到底少年心性,便叫停了步輿,向馬球場望去。他雖會騎馬,但這馬球卻是中原人,尤其是貴族人士喜好的玩意兒。此次上京赴選的侍選中,就有不少精於此道,比如葉琛,就玩得極好。在龍門巷時,宗赫也曾被葉琛他們拉著去看過民間馬球社的比賽,那是相當的精彩激烈,曾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才看了片刻,他這招搖的步輿就被馬球場上的人注意到了,當下便有一人策馬而來。一身束袖綁腿裁剪修身的騎馬勁裝,倒顯得神采奕奕。
那個騎棗紅色馬的少年騎得飛快,眨眼便到了,卻直到步輿前半步的地方才堪堪勒住了韁繩,那馬嘶鳴著半直起身來,將肩挑著步輿槓桿的夷奴們嚇得直退,差點把輿車都摔了下來。
“你就是宗赫?”騎在馬背上的少年倒也生就一副好相貌,只不過相對於他圓潤的鼻子,嘴唇未免太薄了一些。尤其說話時嘴角還似笑非笑的往左邊上揚,略顯刻薄。
阿蠻瞧這人騎馬橫衝直撞說話還這麼不客氣,正要上前責難,宗赫卻伸手將她拉了回來。也不下輿,單手穩穩的扶著轅,淡淡的道:
“某便是,敢問有何指教?”
那少年也不下馬,騎在馬背上將宗赫上上下下打量了兩遍,才一哂道:“我道是誰大白天的在宮裡還坐步輿,果然是宗侍御啊,在先賢祠裡思過三天跪折腿了麼?”
“你!”阿蠻心中勃然大怒,苦於手被宗赫緊緊握著,發作不得,眼睛一瞟看到那人腰間的玉色瑞聖福袋,卻又不怒反笑道:“你是哪一閣的侍郎這般沒有規矩,既知是宗侍御,你怎麼不來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