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蔓草,入體後腸穿肚爛。”他抬頭笑了笑:“這東西,你肯定眼熟,你們都叫它斷腸草。”
殷承煜眉頭一跳,忍不住道:“我只在西域那邊見過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巫傷命似是沒有聽他說話,繼續道:“死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都來這裡買棺材了,屍身腐朽後的壞氣,才是現在疫病的源頭。”巫傷命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下毒的人好手段,全城乞丐少說也有數百人,一夜之間盡數死去,此時又是夏末,天還悶熱,一天時間就足夠了。”
“你可琢磨出什麼來了?”巫傷命看著殷承煜。
殷承煜撫摸著桌上粗糙的花紋,輕輕點點頭。
“白衣教這一次,又要替人背黑鍋了?”
殷承煜無奈道:“想來你也聽說了,濟南府的神槍獨家,上個月底也被屠戮了個乾淨,雖然沒有寫明是白衣教所為,可故意留下的兵器上,都有標識。”
巫傷命道:“我以為你已經不管教中事務了。”
殷承煜道:“怎能不管,白衣教與我有養育之恩,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巫傷命沉吟一會兒,又在紙上刷刷寫起來:“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人故意將髒水潑到我們身上,大刀門算死有餘辜,可無錫卓家,湖北趙家,山東獨家……倒是不偏袒,把他們背後的槽幫、武當、泰山都惹了個遍。”
“算了。”殷承煜也不免苦笑:“反正已經夠黑了,也不在乎多這些冤案。”
巫傷命抬起眼,躊躇一會兒才道:“教主其實早已經傳信給我,若是見到你,務必留你下來,不要摻和那些渾水。”
殷承煜輕敲桌面的手指一頓:“呵,不用他多操心。”
巫傷命嘆口氣:“我知道你不甘心,本來那教主之位也有可能是你的。”
“你就不怕白年聽說你的話,拔了你的舌頭?”殷承煜眸子一冷,瞪向他。
“不怕不怕,他有病尚且求我,我死了他只能去求閻王爺了。”巫傷命猖狂地大笑。
“實不瞞你,我已派人暗中去查此事。”殷承煜站起身:“雖然谷中精銳折損大半,但還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散落四方,只要我的命令一到,就可起事。”
巫傷命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包括你那些小美人?”
殷承煜轉過身,對上他興致盎然的眼睛:“自然。”
巫傷命看了一眼荊衣,忽然拉住殷承煜,把他往外面拖。
殷承煜皺著眉被他拉到一旁,巫傷命便壓低聲音悄悄附耳道:“那你能不能把他留下來給我。”
“嗯?”殷承煜不禁一怔,他看了一眼在裡面收拾紙筆的荊衣,猶豫道:“你是說他?”
巫傷命連連點頭:“正是。”
“你……”殷承煜眯起眼,危險地看著樂呵呵的巫傷命:“看上他了?”
巫傷命毫不忸怩,大大方方承認道:“沒錯,我瞧他挺順眼,做媳婦不錯。”
殷承煜像聽到什麼極為可笑的事情,輕蔑忍笑:“不行。”
巫傷命失望道:“反正你又不愛他,留給我我也能保他一世周全。”
殷承煜不悅地挑了挑眉:“這事,不能商量。”說罷有些生氣地離開了。
巫傷命遺憾地瞅了一眼荊衣,扼腕嘆息。
殷承煜放輕了腳步回房,林之卿仍是好好地睡著,可地上鞋子卻換了位置,想來剛才定是起來解過手。
他把鞋子找回來擺在床邊,然後解開衫子又回到床上,靠著林之卿暖暖的後背。
林之卿沒有被他吵醒,還往他懷裡鑽了鑽,讓殷承煜先前的那點不滿煙消雲散,雖然不困,也還是躺著看了他的睡顏許久。
又過了兩天,疫病已經被控制住,正如巫傷命所說,城中人口少了多半,城外荒丘上多了無數墳塋。
巫傷命原本想多挽留他們住幾天,可殷承煜考慮一番後,還是決定與自己的屬下會合。
巫傷命十分不捨,髒兮兮的爪子握著荊衣的手老半天不肯鬆開,童兒也察覺了他師父的意思,很配合地抱著荊衣的腿不放他走,讓荊衣尷尬不已。
眼看都要長亭十送了,殷承煜忍無可忍,一腳踹開了巫傷命,拉著荊衣上了馬。
巫傷命抱著童兒目送他們離開,可憐巴巴的樣子讓心軟的荊衣別過了頭。
殷承煜冷笑道:“這個人,還是老毛病,就愛裝可憐賣乖,你還就吃這一套。”
荊衣正色道:“是荊衣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