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潮穿著貂裘,蠱毒前些時候發作過,倒也沒有怎麼狠痛,只是身上軟軟的沒有力氣,其實他的手比尹鳳書的還要冷。
雁潮拉開自己的披風,把尹鳳書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兩側,然後再攏緊了披風。黑暗中尹鳳書的眼睛波光流轉,他明明就不冷,可是拒絕不了透過一層層衣衫傳過來的少年身體的溫暖,拒絕不了黑暗裡少年蒼白臉上,小狗樣滿是祈望的表情,嘆了一口氣,涼涼的唇貼上涼涼的眼,涼涼的睫毛帶著深夜的溼潤毛茸茸的騷著心上的軟肉,把雁潮的頭按在肩膀上,緊緊縛住少年柔韌的腰身,明明還是那秋那夜那人,卻總有什麼不一樣了。
夜更深,山上起了冷霧。
冷霧朦朧中,卻有兩道人影在霧中朦朧。
“來了。”尹鳳書低吼一聲,拉著雁潮隱身暗處。
那二人的身影漸漸近了,雖有濃霧掩映,但影影綽綽看出是兩個紫衣袈裟的和尚,正是空念和空恕。
只聽那身形高大的空念道:“空恕,老衲再給你一次機會,回頭是岸。”
“師兄,你沒有機會了,乖乖交出雮塵珠,我饒你不死。”
黑暗裡雁潮和尹鳳書對視,兩人都很吃驚,原來普照寺的主持也肖想雮塵珠。
“空恕,枉你在少林寺修行多年,師父的教誨,佛祖的善佑都忘了不成?
“空念,別說好聽了,慧能老和尚若是沒有私心怎會力盡艱險遠渡西域去尋找這珠?你又怎麼會千里迢迢甘冒危險護到少林?”
“空恕,你放手吧,那不是什麼長生的鳳凰膽,其實只是一顆釋迦穆尼的舍利,當年佛菩薩欲令一切見聞者,深植善根,特為視現,幾百年來一直供養在寶鐸塔,後來寺中出了不肖之徒,傳出舍利可讓人長生,引來帝王爭奪,差點讓寺院遭受滅頂之災。此番大師千辛萬苦方將佛骨迎回,不知是哪裡的惡有傳出雮塵珠的謠言,這世上哪有什麼長生不死,空恕,你太讓老衲失望了。”
“老和尚,身為出家人怎能打誑語,你可知我本是半路出家,在少林寺忍辱偷生為的就是這顆雮塵珠。”
“師父豈有不知,不過他老人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肯向佛他又怎能不給你機會?”
“好狡猾禿驢,想必也知道了我就是天煞地殺的地殺了吧?”
“阿彌陀佛,瞭然於胸。”
“這世上只道天煞地殺是一人,卻不知地殺為了雮塵珠已經拜入少林門下。”說這話時,空恕一改方才的慈眉善目,變得扭曲而猙獰。
雁潮聽到如此秘密,越發覺得這江湖詭裔,一陣冷風吹過,雁潮往尹鳳書身上靠了靠,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支撐自己站立。
那邊兩個和尚已經交上手,你來我往俱是以命相搏的招式,雁潮看不下去,低聲在尹鳳書耳邊說:“大叔,那珠子我們不要了,原來真是老和尚的骨頭,拿在手裡都覺得噁心。”
這就是雁潮,不貪不欲,至情至性,才是江湖真俠少。
“小柒說不要就不要,不過那老和尚我們幫不得,再等等。”
這就是尹鳳書,行雲流水,任意所至,才是人傑真性情。
兩個人只不過說了幾句話,小路上的戰局已然發生了變化,黑暗裡躥出一人,身子奇高奇瘦,長長的脖子上挑著一顆奇小的頭顱,只聽到空念放聲大笑:“好,很好,天煞地殺都到齊了。”
那瘦子也不答話,出手如電,一根滿是倒刺的狼牙棒直攻老和尚下盤,空恕抽出一條軟鞭配合著瘦子攻上盤。
好個空念,倒也不慌不忙,腳下虛滑,躲過狼牙棒,右臂疾展,五指抓住軟鞭,一扥一鬆,竟把空恕扯個趔趄,正是少林寺的絕學龍抓手。
殺心已起,濃霧裡三個人影糾纏的不分你我,隱隱看見人影紛飛血珠點點,也不知是誰身上受了傷。
空念和空恕本是同門師兄,對彼此的少林功夫相對熟悉,但是地殺的功夫卻全然陌生。空恕本來也以為自己熟悉空唸的武功套路,但是空唸的招式擊到,想來化解的招數卻全然失去作用,這場爭鬥利弊各佔五分,一時間也難解難分。
遠處隱隱傳來紛雜的人聲,看來各大門派的少年才俊已經找來。
空恕不敢再遲疑,大喝一聲:“鬼眼蝙蝠,還不動手。”
話音未落,破空之聲已入耳朵,黑暗中十幾枚淬毒蝙蝠鏢從不同的方向罩住空念大師全身。
雁潮和尹鳳書未及反應,卻見空念真氣運於全身,肥大的僧袍在夜色中鼓盪如風帆,,那飛鏢沒等近身就全數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