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採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
淮南帝也只是點頭。
“庶人見這舫外植了水荷,正寓了這杜若之‘清芳’。”
淮南帝抿了唇,面色淡然道:“你說能解朕夜不能寐之疾,此話怎講?”
周圍一幫眾臣見這兩人說話風馬牛不相及,都眼巴巴地想著皇帝可以打發自己走人,也好過在這兒提心掉膽。
景春此時正站在這舫頭上,恰臨著清池,池內荷花已謝,卻略浮著香氣。他一手扶著臺欄,彎腰去摘了手邊的一撮綠草:“今吟賦一首,望陛下恩准。”
眼見淮南帝沒什麼表情,恩准的話也沒說出口。景春倒不急,進了舫身,移步到淮南帝正坐的廳中央,雙手執在腰側,做了個女子般的揖,吟道:
“昭昭兮,暮冥。
夜夜不能寐兮,年月愈十七。
憶及那年聲歌媚,眼波轉流視相對。
青衣綠衫黑絲垂,舉手投眉笑眼對。
卻料年華韶,轉眼生死別。
思君且累兮,卻還思。
願能忘君兮,思不止。
今見汝兮,汝不見吾,願常伴君側兮,君何感?
可嘆昭昭冥冥,生卻當作死別。。。”
一賦吟完,在座大臣均面露青色,連唾沫也未敢吞嚥。
伊宮離淮南帝最近,也最深切地體味到淮南國最高君主此時的盛怒難平。他不笑倒好,但此刻淮南帝卻嘴角眉梢俱盈笑,只那瞳中深寒似冰,凍得人脊背發顫。
“各位賢臣,都退了吧!朕有些累了。。。”
此話如大赦般,聲音才落地,大臣們便紛紛行了退禮。伊宮也識相地揮退了左右侍俾,自己則待候在舫外。
朱雲放慢了步伐,特候著張禹出了舫門:“宰相大人真是。。。”
張禹苦笑對答:“我也只道是長得像,沒想卻。。。”
朱雲回首望了眼“香洲舫”,舫內依舊是燈火通明,燭火在風中時明時滅,卻不熄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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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那人時,那人剛好十七歲。那人素愛青袍綠衫。與那人初相見,他還只是舞倡一名。而這“香洲舫”之名,正是《楚辭》之句,那人常誦在口的“採芳洲兮杜若,將以遺兮下女!”
而眼前之人,細眉,薄唇,青衫裹身,除卻那眼,其餘皆是那人影子。
淮南帝自上位起身,踱到景春面前,抬手撫在景春眼簾上,低語道:“只這眼,著實不像。”
景春隨著淮南帝手上的熱度輕闔了眼簾,笑道:“為何不像?”
淮南帝的氣息噴吐在景春的唇邊:“他瞳色純淨,全無瑕疵。你的,卻太深太重,叫人看不透。”
景春只覺周身一顫,他竭力忍住了,卻還是感受到了從自己心臟方向傳來的不安與驚惶。
這是景春第一次害怕眼前這人,縱使今後的年歲裡自己對他情愫雜沉,卻只有這一刻,他深深地覺得,自己是害怕他的。
淮南帝不笑也就罷了,偏偏他笑得越發張狂。他一手揪起景春的頭髮,掀掉了他的發冠。景春只覺頭皮一陣麻疼,自己不覺間卻已被淮南帝拉到了舫頭臨水臺上。
周身的冰涼還未襲身之前,景春掙扎著看了一眼淮南帝。當景春被推落入水時,他也還記得南宮淮臉上抹過的那道傷痛,深刻入骨。
清池的水深且濁,景春不諳水性,連撲騰的力氣也沒有一絲。他只本能地屏了呼吸,但水還是順著五官流進了六腑。其實此刻,他想就這麼隨著那滿池的汙濁沉到水底,卻還是被宮人們撈了起來。
景春癱軟在青石板上,劇烈地咳。肺裡的水順著咳嗽聲卻越嘔越多,滿地的汙穢發出陣陣惡臭來。
淮南帝居高臨下地站著,冷聲道:“將他洗洗送去明月宮。”說罷,便撂腳準備走人。
此時,景春卻是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了一聲,但也恰巧,淮南帝聽到了。
他本不想回頭去看,身體卻已違背了自己的心意。他見景春黑髮覆面,襯著蒼白的頰和紫黑的唇,正撞進了自己的眼。
他以為景春會躲閃,至少會從眸中透出一點懼怕來。但未曾料想,景春卻巧笑眉目地嘆了一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作者有話要說: 倆只第一次見面哦!喵~~~
☆、第一章 以“色”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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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幃紗帳,輕衾玉枕。
伊宮直跪到淮南帝行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