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每三日正午一燃,共十二次。金蛭草在燃香期間會開花,若是……”雲玘突然頓住,有些不忍說下去。
“若是金蛭草的花凋謝後,我還沒醒過來,那就把銷神香的灰沫倒入池中,等金蛭草枯死,就將我的屍身連同我的琴一起火化,”殷洛一臉淡笑著補充,神色自然,好似說的並不是他自己。他頓了半晌,忖了忖,道:“到時候,還要麻煩雲玘你讓人將我的骨灰送回無憂谷了……”
他緩緩將全身衣物脫去,一步一步地走進水池。金蛭草像是餓極的狼狗遇上了一塊鮮肉,瘋狂地纏滿殷洛的全身,將一端尖利的觸尖扎進他的身體,肆意汲取著他身體裡的血液。吸了血的金蛭草褐色褪去,漸漸通體呈黃。滿池的褐色須臾間變成一片金黃。
殷洛只在一開始時感覺一陣劇烈的痛意,隨後很快全身麻木,手腳軀體彷彿不是自己的,最後逐漸失去意識,陷入黑暗。
雲玘一臉擔憂,對身旁從始至終一言未發的傅靜道:“公子,你說他能醒過來嗎?”
傅靜嘆道:“雲玘啊,你家公子不是神仙,不是我說能醒就能醒的。”他轉了身,道,“這裡交給你了,我也要走了。”
“公子,”雲玘忙拉過他的衣袖,帶著懇求道,“你能不能去明棧……”
傅靜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面色也蒼白不少。他苦笑道:“明棧?雲玘,你真是太高看我了,就算我能進去,恐怕也沒命出來。你莫要忘了,我那一身的毒,可都是拜明棧那位主子所賜。”
“對不起!公子,”雲玘猛然想起傅靜在明棧的遭遇,要在平時,準確地說,是在沒有認識殷洛之前,她絕對不會對傅靜說出剛才那樣的話,做出那種請求。在她眼裡,傅靜的生命安全與命令高於一切,雖然傅靜平日裡大多時候都是隨和的,但自己從來不會面對面地對他開玩笑。細細想來,殷洛來了之後,自己照顧他,對他好的初衷是因為他替傅靜解了纏身許久的毒,心有感激,卻沒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也改變了許多。她單膝跪地,道:“公子恕罪!是雲玘思慮不周,請公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忘了雲玘方才的話吧……”
還沒說完就聽見一聲輕笑,雲玘疑惑抬頭。傅靜扶起她,溫和道:“沒關係,我知道你關心他,我也是。殷洛是我的恩人,也是朋友。雲玘,你也是,你跟我這麼多年,在我眼裡,你不止是我的下屬,還是我為數不多的知己。我記得我早就說過,你我之間無需那般客氣。只是每次說完你還是那樣恭敬謹慎。像現在這樣輕鬆一點不是很好嗎?”他輕輕拍了拍雲玘的肩,“照顧好他,也照顧好你自己。若有事,不管何時,一定要通知我,明白嗎?”
“是。”雲玘心中暖意融融,有些激動道:“公子也要保重自己。等一個半月後,雲玘一定回到公子身邊,替公子分憂。”
傅靜滿意一笑,翩然離去。
金蛭草一日比一日燦金地耀眼,半月後開始長出花芽,幾日後已是含苞待放。再七八天後便陸陸續續地開了花。食人精血之後盛放的血色花瓣,鮮紅奪目。
雲玘每日去看殷洛兩次,直到燃完最後一盤銷神香,看著最後一朵金蛭草花凋零,凋謝後的花朵依然保持最盛時期的鮮豔。一眼望去,滿目豔紅,彷彿一池鮮血。
雲玘等了五日,殷洛仍然沒有要醒轉過來的跡象。給傅靜的飛鴿傳書中,她第五次心情沉重地寫下:還未醒。收到回信的時候,她幾次展開又折回,不敢去看,只怕這冷冰冰的白紙黑字無情的讓她放棄等待。不過還好,這次傅靜仍是讓她等自己回來。
兩日後,在雲玘的焦急企盼中,傅靜終於出現。隨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一身黑衣,身段高挑的蒙面女子。兩人一進門便直奔殷洛所在之處。
殷洛全身纏滿金蛭草浮在水面,像一隻被裹起的大繭,只露出了臉部鼻子和嘴的部分。女子皺眉,拿起池邊燒得不足一寸的綠燭,道:“什麼東西?”她的聲音不大,聽上去有些低沉沙啞,少有女子的溫婉,有些偏於中性,隱隱含著魄力。
雲玘雖不知她是誰,還是認真回道:“是殊蛇血燭,每日不間斷地點;香爐裡是銷神香,殷洛說三日一燃,共計三十六日,如今已經燃完七日了。他說,金蛭草的花一謝,若他還沒醒來,就是,就是……”
“我知道了。”女子揮揮手打斷她,自顧自的言語起來,本無情緒的語氣中夾著一絲生氣與埋怨,“臭小子!幾年沒管,膽子越來越大,上房揭瓦還不夠,連命都玩起來了!”她隨手扔掉正在燃燒的綠燭,捧起池角落的香爐,將爐內的褐色灰粉盡數灑入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