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過得那麼差,為什麼還留在Q市?”
嶽洋愣了。
他沒想到自己志得意滿的偽裝早就被路子明識破。
嶽洋坐起身靠在床頭,抽出一根床頭櫃上放著的煙叼著點燃,路子明在電話那端無聲無息地沉默。
學校裡出了個同性戀的事當然會成為同學聚會的談資,路子明不會不知道,接著是許文凱,鍾領,路子明大概全都看在眼裡,他只是一直沒有說破。
嶽洋一直以為自己在自欺欺人,其實該騙的人一個都沒有騙過。
“因為落荒而逃太慫了,”嶽洋撣掉菸灰,“我堵著一口惡氣。”
“後悔嗎?”
“後悔有什麼用?我的事業和房子都在這。”
“我倒很慶幸你留在Q市,”路子明垂下眼瞼,單手撐住桌沿斜靠在桌上,“不然我們不會見面。”
嶽洋笑道:“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慶幸自己愛上一個男人。”
“但你不是我。”
路子明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異常地平靜和認真,“你顧慮的太多,最後什麼也得不到。”他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嶽洋,不論你以前是為了誰留在Q市,我希望從現在開始成為你留在Q市的理由,就算作為普通朋友也好,我想讓你高興一點。”
“路子明。”
“嗯。”
謝謝你。
嶽洋張了張嘴,最終沒有把這三個字說出口:“上飛機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去接你。”
“好。” 路子明剛開機就接到于飛電話,一邊安撫他青春期旺盛的自怨自艾一邊向嶽洋遠遠地點了點頭。他走出幾步,手裡一輕,嶽洋已經把公文箱順手接了過去。
陽光透過巨大的窗戶灑在接機大廳,路子明看著嶽洋的側臉,不由得一怔。只是這一瞬間的恍惚,他就有點跟不上于飛的滔滔不絕,跟右手邊的嶽洋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
一個專注於電話,一個只顧拎著公文包往前走,看上去像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卻又不多不少只隔一步並肩而行。
“你記不記得,”路子明開車繞出機場區,“有一次周仁夜不歸宿,讓你幫忙睡床上騙查宿舍的。”
“記得。”
“那天半夜我拖著你去樓頂喝酒。”
“張裕金獎白蘭地,五塊五一瓶。”
路子明笑了:“你記得真清楚。”
嶽洋也笑,他並不需要從記憶深處挖掘什麼,很多事說是拋諸腦後,實際上只要提一句就能歷歷在目。那個深秋的晚上,他和路子明披著被子在天台抽了一整包香菸,偶爾接吻,更多的時候沉默。他當時離路子明很近,胳膊碰著胳膊,膝蓋抵著膝蓋,被他逼著唱歌。兩人交替著抽最後一根菸時,路子明也唱了一首歌,歌詞記得七零八落,大部分用亂哼代替。
“你想沒想過,我可能從那時候就喜歡你了。如果我早點發現,我們現在很可能是情人。”
嶽洋轉頭看路子明籠罩在陽光下的臉,墨鏡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他養著嘴角。
“你不會為了我放棄去北京唸書,不會放棄採石場,我也不會為了你回到縣城,一畢業你就會結婚,等你離婚已經是三年之後,我不可能白等三年。”他靠在座椅上閉起眼睛,“無論如何我們都做不成情人。”
“說的也是,如果我們當時在一起,三年前就分手了。”路子明並不辯駁,聲音裡還帶了笑意,“現在正是遇見你最好的時候,該做的錯事都做過了,兩地分居也好,結婚也好,墮落也好,根本不會出現在我們的關係裡。”
他的邏輯分明十分怪異,乍一聽卻找不出破綻。嶽洋摸出煙來叼在嘴裡點燃,轉手遞到他嘴邊。
路子明十分自然地就著他的手吸了一口,笑道:“說實話,嶽洋,其實你喜歡我吧。”
“喜歡和愛不一樣,”嶽洋又把煙遞迴自己嘴裡,“不管你怎麼付出,我都只會做對自己有利的事,這對你不公平。”
“我告訴你什麼叫不公平。”路子明打起方向盤把車停靠在路邊,摘下墨鏡看他,“我愛的人就在眼前,我卻要假裝甘心當他的朋友,假裝清心寡慾,這才叫不公平。”
“我喜歡你。” 嶽洋從沒向自己否認過對路子明的感情,跟他在一起,就算只是沉默也覺得舒服,看著他會湧起擁抱和親吻的衝動,這些都是喜歡一個人的證據,但不是愛。
他無法想像路子明是何等的自信或者魯莽才會說出“愛”這個字眼,不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