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小,是男人麼?”
“你心眼有多大?”
我們將這沒營養的對話持續了一陣,然後我強調,“孟波,你至少還得活上個十年八年的,要活過三十五歲才夠本。”
“天妒英才,我怕我活不了那麼長了。”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我真想把他攬到懷裡,他好像會讀心術似的,把手主動地伸過來讓我牽,我們一左一右地陪著老太太走,遠遠看去如同兩個孝子賢孫。老太太實在聾得厲害了,她覺得我們的對話與她無關,索性也不追問,昏花的老眼安詳地看著前面的綠蔭,笑容暖暖的。
從菜場回來以後,孟波開始操持週末的大餐,還煮了一鍋銀耳蓮子粥,初夏時分喝起來清涼解暑。
我敲著筷子等開飯,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突然笑容凝在臉上,我看他神色有變,便走過去給他打下手。
他果然板著臉,“讓病人給你煮飯燒菜,也不來搭把手!”
“我沒當你是病人啊!”我耍賴,“你可別仗著自己有病把這個事情賴給我,我不行的,不是這塊料,我都不清楚怎麼做蛋炒飯。”
“你跟我學學吧?不難學。現在外面的女孩子都不會煮飯了,以後要填飽肚子,還得靠自己。”
“不學。”
“幹嘛不學啊?”
“你會了不就好了,我媽早跟我說了,兩個人在一起,一開始是誰煮飯,以後就要煮一輩子了,她出嫁以前我姥姥就那麼教她的,所以她這輩子沒下過廚房。就是我爸爸還沒下班回來而她先回來了,她是寧肯開著電視機等我爸下班回來煮給她吃。”
孟波搖著頭,“那你爸要是加班,晚上十點才回來呢?”
“家裡有零食啊,泡麵啊,實在不行,下館子嘛,反正她不會做的。”說到這裡我懊惱地一拍腦袋,“完了,這麼高度絕密的事情,怎麼就這樣透露給你了。”
他一邊笑一邊搖頭,“還是學一點吧,你胃本來就不好,要養著。以後沒我在身邊,自己多照顧自己,身體要多關注,別跟我似的……”
“你的胃病又不是沒養好才得來的。”
他一時語塞,半晌才道:“我想通了,這是命。”
“我沒想通。”
“想不通又能怎麼樣?”他停了停手上切菜的動作,然後埋頭剁得砧板“梆梆”直響,“這世上想不通的事情多了,老是繞在這上面,會把自己逼瘋的。這陣子你一直這麼陪著我,我心裡特別踏實,真的,我覺得挺好了,值了。我以為這輩子掙扎著從農村出來,娶媳婦,買房子,為死去的爹爭光,拼命往上爬,讓全村的人眼紅。以前就那麼想的,為了爭一張面子,把自己累得跟狗似的,想想看自己的眼界就那麼點兒高,就那麼點出息,活得真可憐啊!就跟一個在鋤地的農民,幻想著當了皇帝每天要吃兩張蔥油餅,一張餅怎麼夠呢,都沒力氣下地幹活了。好多人就那麼過一輩子,也許他有成就了,有能耐了,可是他一輩子都陷在那個坑裡出不來,還以為自己走多遠了。我現在完全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待這個事情,遇到你真好,我喜歡你,你竟然也喜歡我,多難得?也不用想那麼多糟心的事,每天開心一點,想怎麼過就怎麼過,不用去想明天,活過一天就賺一天。”
他用勺子舀出一點點湯嚐了嚐味道,頗為享受地“哈——”一聲長嘆,“我一生絕學,就要後繼無人了,真的不考慮做我關門弟子?”
我看了看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湯鍋,搖搖頭,“不學。”
“不勉強你,這輩子就做個有福氣的懶人吧!”孟波從小碗裡抓了一小把切碎的蔥段,一撒,白瑩瑩的湯上面,就漂了一圈翠綠的小沫沫。
“開飯啦!”他吆喝道。
因為放療而灼傷的胃部慢慢得到了修復,孟波的食慾和身體都開始好轉,連續兩次抽血檢查,情況都挺樂觀。
不過我們還不敢鬆懈,因為一年內的複發率是相當高的,五年內不復發才能算痊癒,而像孟波這種狀況,即使痊癒,他全身的每一個部分仍然會比一般人更容易癌變。
他斷斷續續地回實驗室工作,不過對這個事已經不是很上心,就是來了,也純粹幫幫我的忙,老闆給他的工資停開了三個月,他乾脆辭了職。
孟波迷戀吉他,開始幫他們那個小樂隊找工作室灌唱片,一向沉默寡言的人,居然當起了需要耍嘴皮子的經紀人,他毫無人脈可言,天曉得他是怎麼跑去跟人家談單子的。唱片還是沒有灌成,但是接了不少演出,有在酒吧的演出,飯店大廳裡的表演,還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