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討論著上述的問題,我們從各種角度不斷的正反反正,似乎都沒有一個正確或者皆大歡喜的的答案,連線近正確或最有利的答案都沒有,一個都沒有……
「我覺得答案很明白,只是殘酷,拔跟不拔都對也都不對,我們只能告訴他他可以怎麼做,卻不是幫他做決定,因為只有他自己的選擇才是答案。」電話那頭他這樣說著。而我,也是這樣認為。
掛上電話後,我馬上撥出對方留下的手機號碼,可惜毫無響應。
心情低落又著急的我,實在不曾如此感到自己無能過。因為那所醫院離我家很近,所以我決定前往直接探望他們……
走到病房門前,我看見病房的門半開著,禮貌性的敲門卻沒得到響應,我探頭望進去,除了病床上躺著的那骨瘦如柴的男子之外,沒有別人。病房十分的安靜,除了儀器的電子聲之外,就沒有別的聲音了。
我走進病房望著那全身插管的男子,不久聽見浴室有人走出來。
「你好!」我招呼著。
「你是誰?你不知道沒事進入別人病房,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嗎?」那男子不由分說地就用了冷峻的語氣訓了我一頓。
「你覺得還有哪個愛管閒事的傢伙,會不顧SARS疫情的嚴重,還跑來探視跟自己非親非故的植物人?」我笑著。
他訝異的張大雙眼道︰「你是狐狸?」
我微笑點頭,並且跟他說我已經過消毒。
坐下來之後,他倒水給我賠不是的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會來,這裡儀器很多也不能用手機……」
我告訴他我都能理解,也不在乎。
「你之前有過什麼打算嗎?例如比較偏向的選擇。」開始插入正題後我問。
「沒有,腦子一片空白,真的很害怕我做了以後會後悔,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案。」他低著頭很混亂。
我聽出了破綻,他只希望我給他答案,他其實之前就有想法了,否則他不會說出「真的很害怕我做了以後會後悔」這句話。
「我想我該走了。」我起身要走,他很訝異,我道︰「你既然找我商量事情卻又不肯對我坦承,那麼我說的話,便一點價值也沒有了。」
「真的很對不起……」他這才娓娓道來︰「我曾經有想過將他的管子拔掉……」
「你要知道,這在臺灣等於謀殺。」我忍不住提醒他。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拔完之後去自首,或自殺陪他一起走……」說到這他哭了。
我考慮了良久才道︰「其實他是希望你幸福的,如果說你讓他去之後你就能幸福一些,你就拔吧!但是請注意,你必須在拔的同時毫不遲疑,只要你拔的時候稍有遲疑就馬上停止,因為你拔了之後非但不會幸福,而且絕對會後悔。
「但相反的你也要記住,你是揹負著兩個人的幸福在幸福,所以你絕對要加倍的讓自己幸福,假使你做不到,那就不要拔。
「不過拔與不拔,你都應該要盡力讓自己好一些,你應該知道他也是有某些感應的,他若感應到你不快樂,他卻又不能為你做什麼,他會更難過的。
「總之,沒有人能幫你做選擇,但你選擇哪一條路都必須無怨無悔,不管你多愛他,你的人生就得自己決定,別說我了,就連他,也是無能為力的啊!要別人分擔你的責任,那樣太自私了。」
這些話說完了。對於一個苦撐四年的專情葛格說這些話著實殘忍,但這是我必須要說的!
他長得不賴,有不錯的正職跟兼職工作,使得他還能負擔得起醫療的費用,真的很難得,我不禁問了他,什麼樣的感情基礎能夠這樣子堅定?
原來,他們都是同一家育幼院的孩子,從小就睡同一張床,互相扶持鼓勵的過了好幾個年頭。
〈在此宣告,他們的故事已經授權我寫成短篇小說,電子報內容也是經過他們同意的。〉
「沒見到你之前,因為你說的話都很有道理,也很貼心,原以為你是四、五十歲而且事業有成有錢有閒的人,想不到你才二十幾,比我還年輕……更想不到你的樣子是比較亮眼的人……你讓我大開眼界也讓我找到了一些方向。」他終於有點笑容了。
「過獎了!很多人都以為我很老;我還能來看你嗎?」我笑著問。
「當然再歡迎不過了!」
我對躺在床上的底迪點個頭之後,便對他說︰「加油喔!我會再來看你,為你祈禱,希望你會有醒來的一天,不要讓你的葛格一直孤單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