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還是講道義的,人們重名聲,重信譽,為朋友兩肋插刀,還沒有成為笑話——當沐延昭知道,他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至交好友,往他的後心上惡狠狠地捅了兩刀,可以想象,他到底會有何種感覺!
顧婉能理解齊長關和水波,一個人的一生,本就時時刻刻面臨抉擇,只是在當前的抉擇中,沐延昭是被放棄的那一個,其實,在沐延昭的抉擇中,被捨棄的,何嘗又不是水波?
齊長關低著頭,一雙腳卻動也不動,他本就習慣了沉默,可此時,卻是不得不開口:“我送他去大庸,不用你們。”
顧婉忽然想起那一夜,同樣是她和沐延昭被困於荒野,同樣是殺手追殺。那時的齊長關,不遠萬里,孤身仗劍,一人獨擋追兵,和現在一樣,他也是滿身的傷痛,狼狽之極。但那一次,他的心裡,肯定不像如今這般迷茫。他甚至是快樂的,高高興興地煮了肉,喂自己的好友,一雙友人,難得晤面,心中想必開懷不已。
到現在,顧婉還記得,他看著沐延昭的眼睛,像星星一樣亮,好看的很。
對面五人聽了齊長關的話,臉上露出一絲為難,卻依舊笑容滿面,不疾不徐地道:“齊公子,我等只是替我家公子跑腿的,奉命行事而已,您何必和我們為難,既然遲早要去大庸,小娘子和我們走,我們一樣不會慢待她,公子爺交代過了,小娘子乃是貴人,我們得像對待祖宗一般待她,您只管放心。”
好嘛,連婚還沒有結,她就成了祖宗。顧婉嘆了口氣,終究還是從齊長關的身後走出來,道:“好吧,我和你們走。”
既然無論如何都要去大庸,只應付一個水波,卻比連著齊長關一起應付要容易一些,再說,齊長關已經是強弩之末,恐怕也沒有力氣帶著自己走了,要不然,他哪裡會和人家廢話,前面兩個多月,遇上這種事情,齊長關向來是用劍來代替自己的嘴的。
初冬的雪細細密密的,總是不知不覺就溼了衣襟,顧婉抬手,攏了攏略有些凌亂的鬢角,扭過頭去,看著沉默的像一根枯木的齊長關:“你和羅姐姐都不容易,此次回去,帶著羅姐姐走吧,聽延昭說,你本是生長於塞北大漠,大漠黃沙,雖然荒涼了些,可地廣人稀,不容易遇見中原的這些‘爾虞我詐’。”
齊長關不說話,顧婉也不理會,提起裙裾,上了車,前面那五人聞言,不覺怔愣,旁人只當她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如此年幼,碰上這等事,不哭不鬧,還能勸解‘仇敵’,當真是不容易了,這五人本是豐朝皇帝水澤培養的死士,水澤死後,就跟了水波,自有傲骨,輕易不服人的,但這會兒,也不得不對顧婉多了幾分敬意。
馬車重新啟動,顧婉坐在馬車裡,繼續自己的繡活,沒聽見腳步聲,也不知道齊長關是不是按照她的說法,已經走遠了。
接下來的行程,反而沒有跟著齊長關時那般順利,似乎短短三個月不到的時間,沐家的勢力更大,沐家軍更是陳兵津州,對大庸形成三面合圍之勢。
一路上穿過城池,那五人也變得更加小心謹慎,時不時改容換裝,顧婉很聽話,她想,她大概算是最聽話的肉票之一,一次都沒想過要逃跑,半點兒麻煩都沒給這五個人找。
本來,顧婉覺得離大庸越來越近,這五個人應該會鬆懈才對,不曾想,他們不但沒有鬆懈,反而更緊張,以前夜裡,好歹只有兩個人輪班盯著她,現在,不光是這五人徹夜不眠地守著她,甚至隱約能感覺到周圍盯著她的人更多了,不只是明面上的這五個。
寒冬臘月,顧婉終於來到大庸,期間甚至離沐延昭只有一尺之遙,但她終究沒尋到任何逃走的機會,還是被完完整整地送入了這座雄壯的城池。
她總覺得,大庸城比上一次來,更高大,卻也平添了幾分頹廢。
到了大庸的第三天,她才見到水波,是在大庸的軍營中,顧婉洗漱完,服侍她的侍女,給她穿上一襲粉紅色的宮裝。
顧婉以前從沒有穿過豐朝的宮裝,也有點兒嫌棄它的繁複,但不得不承認,這果然是最能襯托女子美麗的衣裳,層層疊疊的紗裙美的驚人,就是顧婉這樣還算不上達到人生最美麗年華的少女,穿上她,也平添了幾許仙氣。
“嘖,當年我就知道,你長大了,肯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顧婉一進門,就看到了水波,眨了眨眼,一時間卻不大敢認,一開始,她對水波的印象甚至比對沐延昭還要深刻,那種骨子裡帶出來的奢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可眼前的水波,頭髮凌亂,只用了一條青色的緞帶綁起來,添了一道從眉心延伸至嘴角的傷疤,他以